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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州城隍庙记 唐 · 刘骧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二
有天下。
有祠祀。
有郡邑。
有城隍。
虽遍天下尚其神。
而未有的标名氏者。
多因土地以立。
惟袁古之城壁。
按汉书。
高帝六年春
大将军灌婴所筑。
先未有郡。
是古宜春县城
隋开皇十一年宜春郡
大业三年改为袁州
因山名也。
移县于州东五里。
古今得以灌将军称祀焉。
非贤侯。
安能移建其庙。
饰崇其礼乎。
夫如是。
所以报其固护城池。
而福及生人也。
俾其甲马安而士卒和。
司局宁而官僚泰。
千里之内。
樵童牧竖。
农夫织妇。
识君臣少长之礼。
名儒秀士。
时时间出。
灾沴不作。
人不夭伤。
此乃郡政所致。
亦由神之冥化也。
大中十二年
广宣洪。
士马纷扰。
得以恣其杀戮。
脍人心肝。
贫富相易。
父子不相保。
人不聊生。
是岁州之小卒蚁聚。
欲敩四地兴剽劫之心。
而机泄。
有忠者密告奸宄之事实伏法。
袁之人获脱虎口之难。
莫不由神明之阴惠也。
大中十四年
太守鲁郡颜公遐福理斯郡。
公文章独步。
致身高科。
自辞天阙。
恭播皇猷。
洎今未逾二载。
百谷丰。
万汇苏。
而疆理无事。
凡有艰阨。
未尝不以心度。
更易而访落之。
今则郡城丕变。
风化斯新。
公因谒神。
退谓人曰。
神之所止。
不宜湫隘。
可以高张栋宇。
使拜奠虔其神乐之位。
祷报严其樽俎之所。
公之祇敬神心。
将军在焉。
乃指踪于都押衙李汾等。
授规模于梓匠。
取宏壮于曩昔。
汾乃目其地势。
采其形胜。
徙旧庙之东三十步之外。
咸通二年十月二十四日
搆斯堂宇。
环廊厨院。
厅庑寝殿。
亘雄虹之长梁。
结棼撩以相接。
丹楹森布。
彩栌叠施。
绳墨之工。
雅合其度。
实明神栖止迁革之得地也。
公理俗政静。
商贾厚其利。
愿投金帛以新之。
军吏安其职。
咸请同力以成之。
此皆众心之所欲也。
未周星而斧斤圬墁彩缋告毕。
盖公之指委监莅得人矣。
我公仁泽广被。
何止于活凋瘵。
抚兆民。
而修创制置之迹多矣。
不劳民。
不费公。
而千载规制存焉。
骧奉命。
辄敢撰列其功。
而不愧于词拙。
所以纪其建立年月而已。
骧敢献神言。
惟神聪明正直。
我公致力于神。
神宜飨公之德。
有唐二百四十五祀壬午夏六月三日记。
碧云集序 五代 · 孟宾于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七十二
昔者仲尼三百篇
梁太子选十九首。
厥后沿朝垂名者不少。
苦志者弥多。
入室升堂。
有其数矣。
然六艺之旨。
二南之风。
后来未甚穷目。
沈沦者怨刺伤多。
取事者雅颂一贯。
乱后江南郑都官王贞白
用情创志。
不共辙。
不同涂。
俱不及矣。
今睹淦阳宰陇西李中字有中
缘情入妙。
丽则可知。
出示金编。
备多奇句。
祗如乾坤一夕雨。
草木万方春。
此乃王泽所均。
春风广扇。
姑苏怀古云。
歌舞一场梦。
烟波千古愁。
因想繁华之日。
引成兴叹之词。
王秀才壁句。
贫来卖书剑。
病起忆江湖。
诗人兴叹。
时政如何。
郑道士琴。
秋月空山寂。
淳风一夜生。
乃景清虚。
真风回返。
徐司徒池亭句。
扶疏皆竹树
冷澹似潇湘。
心匠所到。
景致尤疏。
落花句。
酷恨西园雨。
生憎南陌风。
阻公子欢。
动旅人感。
寒江莫泊寄左偃云。
烟火人家远。
汀州莫雨寒。
诗人之作。
客况凄然。
秋雨句。
秋声在梧叶。
润气逼书帏。
庐山句。
谷春攒锦绣。
石润叠琼琳。
比兴之言。
搜罗尤异。
江行夜泊句。
半夜风雷过。
一天星斗寒。
恐怖一场。
虚明彻晓。
刘钧云。
閒花半落处。
幽客未来时。
得故人消息句。
梦归残月晓。
信到落花时。
肺肠难述。
怀想可知。
访龙光谦上人云。
相留看山雪。
尽日论风骚。
见请道之相于。
望寒山之不舍。
又七言宿庐山白云峰道者院句。
云开碧落星河近。
月出沧溟世界秋。
又海上从事秋日书怀句。
千里梦随残月断。
一声蝉送早秋来。
又夜泊寄友诗。
鱼龙不动澄江远。
烟雾皆收皎月高。
东林寺远大师句。
已依灵塔老。
烟霞空锁影堂深。
毗陵青山楼有感句。
千里吴山青不断。
一边辽海浸无穷。
访洞仙宫不遇邵道者句。
羽客不知何处去。
洞前花落立多时。
忆溪居句。
杜若菰蒲烟雨歇。
一溪春色属何人。
又六言句。
半落铜台月晓。
乱飘金谷风多。
客中春思云。
又听黄鸟绵蛮。
目断家乡未还。
春水引将客梦。
悠悠绕遍关山
赋泉句。
谁当秋霁后。
独听月明
柴司徒亭前假山句。
萤影夜攒疑烧起。
茶烟朝出认云归。
众目所观。
他心不到。
春莫怀故人句。
池馆寂寥三月莫。
落花重叠盖莓菭。
惜春眷恋不忍扫。
感物心情无计开。
王道士云。
槎流海上波涛阔。
酒满壶中天地春。
论元酒太羹。
常徒肯爱。
述神龙真虎。
贤者则知。
负勤苦。
值干戈。
从军之后。
受命以来。
上表中朝。
乞归故国。
以同气没世。
二亲在堂。
弃一宰于淮西
获安家于都邑
公之忠孝彰矣。
彦称之。
载被朱衣。
犹思丹桂
乃为言曰。
且名随榜上者众。
艺逐云高者稀。
今之人祗俦方干处士
贾岛长江
何须第一者哉。
公理淦民。
淦水
清白著矣。
歌咏兴焉。
况今贤为宝。
以礼示人。
必当闺籍将书。
清庭即践。
愚生于邂逅。
得遂披承。
时也素月流天。
澄江如练
沧州而援笔。
乏丽藻以当仁。
以公五七言兼六言二百篇。
目曰碧云集。
癸酉年八月五日序。
诏求三馆阙书诏太平兴国九年正月壬戌 北宋 · 宋太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宋会要辑稿》崇儒四之一六(第三册第二二三八页)、《太宗皇帝实录》卷二八、《宋大诏令集》卷一五八
国家勤求古道,启迪化源,国典朝章,咸从振举,遣编坠简,宜在询求。
致治之先,无以加此。
宜令三馆所有书籍,以《开元四部书目》比校,据见阙者,特行搜访。
仍具录所少书于待漏院,榜示中外。
若臣僚之家有三馆阙书,许上之。
及三百卷以上者,其进书人送学士院引验人才、书判,试问公理
如堪任职官者,与一子出身;
或不亲儒墨者,即与安排。
如不及三百卷者,据卷帙多少优给金帛。
如不愿纳官者,借本缮写毕,却以付之。
谕州县官僚文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二、《西山文集》卷四○、政经、《明公书判清明集》卷一
某昨者叨帅长沙,尝以四事谕勉同僚,曰律己以廉,抚民以仁,存心以公,涖事以勤,而某区区,实身率之。
以是二年之间,为潭人兴利除患者粗有可纪。
今者蒙恩起废,再抚是邦,窃伏惟念所以答上恩而慰民望者,亦无出前之四事而已,故愿与同僚勉之。
盖泉之为州,蛮舶萃焉,犀珠宝货,见者兴羡,而豪民钜室,有所讼愬,志在求胜,不吝挥金。
苟非好修自爱之士,未有不为所污染者,不思廉者士之美节,污者士之丑行。
士而不廉,犹女之不洁,不洁之女,虽功容绝人,不足自赎,不廉之士,纵有他美,何足道哉!
昔人有怀四知之畏而却暮夜之金者,盖隐微之际,最为显著,圣贤之教,谨独是先。
故愿同僚力循冰檗之规,各励玉雪之操,使士民是敬,称为廉吏,可珍可贵,孰有踰此,其所当勉者一也。
先儒有云:一命之士,苟存心于爱物,于人必有所济。
且以簿、尉言之,簿勤于勾稽,使人无重叠追催之害,尉勤于警捕,使人无穿窬攻劫之扰,则其所济,亦岂少哉!
等而上之,其位愈高,系民之休戚者愈大。
发一残忍心,斯民立遭荼毒之祸,发一掊克心,斯民立被诛剥之殃。
盍亦反己而思之,针芒刺手,茨棘伤足,举体凛然,为之痛楚,刑威之惨,百倍于此,其可以喜怒施之乎?
虎豹在前,坑阱在后,号呼求救,惟恐不免,狱犴之苦,何异于此,其可使无辜者受之乎?
己欲安居,则不当扰民之居,己欲丰财,则不当脧民之财,故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其在圣门,名之曰恕,强勉而行,可以至仁。
矧当斯民憔悴之时,抚摩爱育,尤不可缓,故愿同僚各以哀矜恻怛为心,而以残忍掊克为戒,则此邦之人,其有瘳乎!
此所当勉者二也。
公事在官,是非有理,轻重有法,不可以己私而咈公理,亦不可骫公法以徇人情。
诸葛公有言:「吾心如秤,不能为人作轻重」。
此有位之士所当示以为法也。
然人之情每以私胜公者,盖徇货贿则不能公,任喜怒则不能公,党亲昵,畏豪雄,顾祸福,计利害,则皆不能公。
殊不思是非之不可易者,天理也;
轻重之不可踰者,国法也。
以是为非,以非为是,则逆乎天理矣;
以轻为重,以重为轻,则违乎国法矣。
居官临民而逆天理,违国法,于心安乎?
雷霆鬼神之诛,金科玉条之禁,其可忽乎?
故愿同僚以公心持公道,而不汩于私情,不挠于私请,庶几枉直适宜,而无冤抑不平之叹,此所当勉者三也。
民生在勤,勤则不匮,则为民者不可以不勤;
业精于勤,荒于嬉,则为士者不可以不勤。
况为命吏,所受者朝廷之爵位,所享者下民之脂膏,一或不勤则职业隳弛,岂不上孤朝寄而下负民望乎?
今之居官者,或以酣咏遨放为高,以勤强敏恪为俗,此前世衰弊之风也。
盛明之时,岂宜有此!
威公有言:大禹圣者,犹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
宾佐有以蒱博废事,则取而投之于江。
今愿同僚共体此意,职思其忧,非休浣毋聚饮,非节序毋出游,朝夕孳孳,惟民事是力,庶几政平讼理,田里得安其生,此所当勉者四也。
某虽不敏,请以身先,毫发少渝,望加规警。
前此官僚之间,或于四者未能无愧,愿自今始洗心自新。
在昔圣贤,许人改过,故曰改而止。
倘犹玩视而不改焉,诚恐物议沸腾,在某亦不容以茍止也。
涖事之初,敢以诚告,幸垂察焉。
直前论士大夫风俗劄子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五、《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一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一七、《南宋文范》卷二二
臣闻人主所与共天下者,二三大臣也。
二三大臣所与共政事者,内外百执事也。
君臣一心,上下同德,表里无贰,颠末不渝,然后平居有所裨益,缓急可以倚仗。
如人各有心,身自为谋,则可否不得以相济,小大不能以相维,而天下之患有不可终穷者矣。
《易》之《同人》曰:「同人于野,亨」。
其彖曰:「维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
盖人之心公则一致,私则万殊。
无以通之,则万殊不一之私心,足以害天下至同之公理,此其事伏于冥冥而人莫之觉。
故论今日风俗之弊者,莫不议其尚同也,而臣则疑其未尝有同也。
进焉而柔良,退焉而刚方,面焉而唯唯否否,背焉而戚戚嗟嗟,成焉而挟其所尝言以誇于人,不成焉而托于所尝料以议其上。
省曹之勘当,掾属之书拟,有司之按事,长吏之举贤,恩焉则敛而归己,怨焉则委之曰「此安能以自由」。
天象之妖祥,时政之得失,除授之当否,疆埸之缓急,言焉而得则矜以为功,否焉则讪之曰「此徒言而无益」。
呜呼,龙断而望,可左可右;
踦闾而语,可出可入。
盖耆利亡耻之人,贪前虑后者之为耳。
士大夫而若此,则其心岂复以国事为饥渴休戚者哉?
踪迹诡秘,朋友有不及知;
情态撗生,父子有不相悉。
使此习也而日长月益,见利则逝,见便则夺,陛下亦何赖于此也?
况自比岁封章奏疏,对策上书,大率应故事,徒文具,而无恻怛忠敬之实,而诿曰:「恶讦以近名也,忌激以败事也」。
号为谠直,亦不过先为称赞之词,而后微致规切之意。
如论治道则曰「大纲已举而节目小有未备」;
论疆事则曰「处置则宜,而奉行稍若未至」。
前后相师如此类者,未易悉举,然犹日锻月炼,画删夜改而后上达。
夫齐人无以仁义与王言,而孟子谓其不敬莫大乎是。
今之为此说者,是敬朝廷乎,慢朝廷乎?
昔者固有百劝而一讽,八律而一谏者矣,固有约至上前而背其议,出言不可而入言可者矣,又有始是什三,中是什五,后是什八,始言十事、俄去五六,又去七八者矣。
所以裴回顾望,则亦有说。
临之以投窜死徙也,震之以斧钺刀锯也。
然犹有骈颈刑戮窜名雷霆而不顾者。
今未有汉唐之甚,而知莫敢言,言莫敢尽。
非诚不敢也,彼其心谓吾君不能行,谓吾相不能受,宁襮顺而里藏,面从而腹诽。
人见其同也,而臣见其未尝同也;
人谓其有礼且敬也,臣谓其至无礼也,至大不敬也。
虽然,士习至此,亦有由然者矣。
老师宿儒,零替殆尽,后生晚辈,不见典刑,既无所则效,重以正人端士散漫不合,故妄揣时尚,习谀踵陋,而久不知觉。
臣为此惧,深愿陛下与二三大臣察人心邪正之实,推世变倚伏之几,拓开规摹,收拾人物。
茍挺特自守者,虽无顺适之可喜,而决知其无反覆难信之忧,必假借而纳用之。
雷同相随者,虽无触忤之可憎,而决知其有包藏不测之患,必疏远而芟夷之。
若是则意响所形,人心胥奋。
平居有规警之益,缓急无乏才之忧。
其于治道兴替,关系匪轻,臣不胜区区芹曝之私!
钱唐白莲社主碑文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五、《闲居编》卷三三、《乐邦文类》卷三
宋天禧四年春正月十二日白莲社圆净大师常公归寂钱唐西湖昭庆本寺之上方草堂,寿六十二,腊四十四。
二月三日,弟子辈号咽奉全身,瘗于灵隐山鸟巢禅师坟之右,建塔以识之,礼也。
其年冬,门人之上首曰虚白者克荷师道,自状其事,再款吾庐,请吾之辞,传师之美,以勒丰碑,且言先人之遗旨也。
吾辞不得命,乃文而序之。
粤西圣之为教也,清净而无为,仁慈而不杀,抗辞幽说,闳意眇指,大备诸夏。
禀化之徒,得其小者近者,则迁善而远恶;
得其大者远者,则归元而复性。
噫,庐山远公其得乎大者者与!
考槃居贞,修辞立诚,识足以表微,行足以作程。
是故时贤仰其高,企其明,自是有结社之事焉。
人到于今称之,而莫能嗣之。
公理行谨严,修心贞素,闻庐山之风而悦之,且曰:「晞骥之马,亦骥之乘。
吾虽无似,敢忘思齐之诫邪」!
于是乎乃饰其躬,乃刳其心,乃矢结社之谋云。
夫率其道必依乎地,尊其神必假乎像,行其化必凭乎言。
以为西湖者,天下之胜游,乃乐幽闲而示嘉遁焉。
无量寿佛者,群生之仰止,乃刻旃檀而为其形容焉。
《华严净行品》者,成圣之机要,乃刺身血而书其章句焉。
其地既得,其像既成,其言既行,朝贤高其谊,海内藉其名。
繇是宰衡名卿、邦伯牧长,又闻公之风而悦之,或寻幽而问道,或睹相而知真,或考经而得意。
三十馀年,为莫逆之交,预白莲之侣者,凡一百二十三人。
其化成也如此,有以见西湖之社嗣于庐山者无惭德矣。
尝试论之,也,上地之圣也,公也,初心之贤也,实阶位不同,名声异号。
然而出衰晋,公生圣朝,彼招者悉隐沦之贤,此来者皆显达之士。
绝长益短,古今相埒,不曰盛与美与!
公每顾门人曰:「国初以来,荐绅先生宗古为文,大率学退之之为人,以挤排释氏为意。
故我假远公之迹,訹以结社事,往往从我化。
而丛碑委颂,称道佛法,以为归向之盟辞,适足以枳棘异涂、墙堑吾教矣。
世不我知,或以我为设奇沽誉者,吾非斯人之徒也」。
君子曰:昔药山惟俨能回李翱之心,俾知佛,而僧传善之。
今兹众贤庶几实相,钦崇大觉,朝宗于性海,共极于义天,非公之力而谁与!
其护法之功,代为不侔矣。
公讳省常字造微姓颜氏,世为钱唐人
七岁厌俗,十七具戒。
若乃托胎之祥瑞,受业之师保,传讲习禅之美,砥名砺节之事,则有社客群贤碑序及门人所录行状在焉,此不复云,直书其结社之道已。
其文曰:
西圣之大,维得之。
庐山之高,维公悦之。
西湖之社,群贤慕之。
有始有卒,不磷不缁。
我缘既终,我灭于兹。
神游无何,名扬圣时。
欲知我道兮,视此丰碑。
颜鲁公行状 唐 · 殷亮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十四
公姓颜。
名真卿
字清臣
小名羡门子
别号应方
京兆长安人也。
颜氏乃春秋小邾子之苗裔。
昔帝轩氏生昌意
昌意生颛帝。
颛帝生老童。
老童生吴回
吴回生陆终。
陆终生六子。
一曰昆吾
国卫也。
二曰参胡。
其国韩也。
三曰彭祖
其国徐也。
四曰会人。
其国郑也。
五曰曹姓。
其国邾也。
六曰季连。
其国楚也。
曹姓国于邾。
春秋邾武公为鲁之附庸国。
武公名仪甫
字颜公
故公羊传云。
颜公有功于齐。
威公命为小邾子。
子孙以王父字为姓氏。
以其附庸于鲁。
故代代事鲁为卿大夫。
故先贤传孔子弟子。
达者七十二人。
氏有其八。
氏之儒学可知也。
颜无繇字路
颜回字子渊
辛字子柳
颜高字子骄
颜祖字襄颜
哙字子声。
颜之仆字叔并
颜何是也。
至公之十六代魏青徐二州刺史讳盛
字鲁国
琅琊
临沂县西七里。
十二代侍中讳含
琅琊丹阳
五代北齐黄门侍郎讳之推
丹阳京兆长安
高祖秦王记室参军讳思鲁
曾祖蒋王文学著作郎讳勤礼
王侍读讳昭甫。
薛王友赠太子少保讳惟贞
秘书监师古之曾侄孙也。
公以家本清贫。
少好儒学。
恭孝自立。
贫乏纸笔。
以黄土埽墙。
习学书字。
楷书绝妙。
词翰超伦。
年弱冠。
开元二十二年进士及第登甲科。
二十四年吏部擢判入高等。
朝散郎秘书省著作局校书郎
天宝元年秋
扶风郡太守崔琇举博学文词秀逸。
元宗御勤政楼。
策试上第。
以其年授京兆府醴泉县
黜陟使户部侍郎王珙以清白名闻。
通直郎长安
六载监察御史
制云。
文学擅于登科。
器干彰于适用。
宜先汗之职。
俾伫埋轮之效。
寻充河东朔方军试覆屯交兵使
凡阅举糺士伍舒惨之情。
事理无不必当。
七载又充河西右军覆屯交兵使
五原郡有冤狱不决。
公理之。
时方久旱。
而甘泽立应。
郡人呼为御史雨。
八载又充河东朔方军试覆屯交兵。
使有荥阳郑氏兄弟三人。
或居令长。
或尉京畿剧任。
往年母亡。
殡于太原佛寺空园之内。
经二十九载未葬。
公乃劾奏之。
敕三人放归田里。
终身勿齿。
左金吾将军李延业。
素承恩渥。
曾召蕃客内宴。
引驾仗不报台。
公责之。
延业凭恃权势。
朝堂喧愤。
公奏之。
出为济南太守
朝廷惮焉。
不敢不肃。
八月殿中侍御史
中丞宋浑
以私怨为御史吉温崔圭所诬告。
贺州
公谓曰。
奈何以一时之忿。
而欲危宋裔乎。
由是与二人不平。
宰相杨国忠初党于
亦怒公之不附已。
吉温中丞蒋冽奏公为东京畿采访判官
九载十二月侍御史
百馀日转武部员外郎
判南曹
提纲目。
锄苛细。
武调者多感而怀之。
十二载。
国忠以前事衔之。
谬称精择。
乃遂出公平原太守
其实去之也。
公至郡。
访孝义名节之士。
皆旌其门闾。
或蠲其户役。
安陵处士张镐
多才博识隐居。
公诣其居。
与之抗礼。
廉使巡察
乃荐焉。
其后官至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安禄山幽州十馀载。
末年反迹颇著。
人不敢言。
公亦阴备之。
因岁终式修城
濠增堵。
坏𡑡垣。
立植木。
内为禦敌之计。
外托胜游之资。
及兵兴。
果赖其固而城得全。
十四载。
禄山祸谋将发。
公遣子至范阳禄山
今年冬合当入计。
禄山猜之。
不许。
公既不得离郡。
乃遣亲客前汉长史蹇昂奏其状。
状留禁中不报。
十一月
禄山反于范阳
众号十五万。
长驱自赵定而南。
洛阳
散榜诸郡。
莫敢枝梧。
禄山乃榜公。
令以平原博平兵七千人防河。
博平太守张献直为副。
公登时使平原司兵参军李平乘驷奏之。
平至东京
封常清
云吾得上旨。
凡四方奏事者。
许开函而再封之。
平听焉。
常清遂倚帐操笔。
寄书于公。
论国家之事。
词意甚切。
并附募捕逆贼牒数十封至平原
令坚相待。
公从之。
使亲表及门客密送于诸郡。
因此多有。
常清乃寻自败绩焉。
有敕赐死于陕州
竟不接声。
平之未至京师也。
元宗叹曰。
河北二十四郡。
无一人向国乎。
及闻平至。
中使五六辈迎之。
兼敕奔马直至寝殿门。
然后令下。
奏事毕。
元宗大喜。
顾谓左右曰。
颜真卿何如人。
朕兼未曾识。
而所为乃尔。
禄山之发范阳也。
平原郡有静塞。
屯平卢镇兵三千五百人。
并已发赴镇。
未达。
公悉追
更追诸县武举及猎射人
兼召募精勇。
旬日至万馀人。
宗子平原郡录事李择交统之。
骁勇之士刁万岁和琳徐浩相如高抗等分押营伍。
皆千夫之长。
乐以义举。
腹心无阻。
而为其将帅焉。
聚兵后数十日。
公大飨将士于子城四门之外。
办吏四人主酒食所约五十万。
厮役之流。
无不饱饫。
公躬自抚巡。
举酒下泪。
言国家之恩。
戮力死节。
无以上报。
众皆激愤勇。
思致命焉。
饶阳太守卢全诚与司马李正举兵据其城。
河閒司法参军李奂禄山所置长史王忠济南
月馀日。
清河义兵复归本郡。
济南太守李随下游奕将訾嗣贤渡河。
博平太守马⿱(异)
据其郡。
各有众数千。
或至万人。
相次于平原
共推公为盟主。
公三辞后听焉。
诸郡咨禀指挥
告败剋日数十至。
信都郡武邑县李铣来投。
县令宣远刘铣母。
公以私钱十万募人劫迎之。
故士众叹感。
无不愿效者。
果遂偫
兼斩庞宣远首而携
十二月
禄山东京
留守尚书李憕御史中丞卢奕判官巩县蒋清等。
因使以三人之首来徇河北
且以胁降诸郡。
使者段子光至。
初拽入门。
子光大呼曰。
仆射十三日东京
远近尽降。
河北诸郡不从。
故令我告之。
公若损我。
悔有日在。
遂历指三首。
各言其人。
公识其是。
恐摇人心。
乃谬谓诸将曰。
我审此三人。
皆非也。
遂命腰斩子光。
潜令收藏三首。
志其处。
数日稍
等首澡洁。
仍缚蒲为身棺殓。
发哀致祭
城外殡之。
三日
举声下泪。
受文武吊慰。
左右无不出泣涕者。
自此义合归者益多矣。
斩段子光之日。
沧州清河县步五千攻常山
太原节度使王承业拥兵最近。
不时出救。
常山遂陷。
诸郡颇有贰者。
元宗乃以公为户部侍郎
依前平原太守充本郡防禦使
仍与节度使李光弼计会招讨
公以景城长史李晖为副。
李铣贾载侍御史沈震判官
是月。
又诏公为河北采访处置使
公又以前咸阳王延昌判官
张澹支使
清河郡寄客李华(后因封事睿宗有敕改名)
为郡人来乞师于公曰。
窃闻公高义首唱。
河朔归顺之人皆依倚。
以为声气洪赡。
人心可用。
若不倦于听。
则仆请言之。
公曰。
何如。
曰。
国家旧制。
江淮郡租布贮于清河
以备北军费用。
为日久矣。
相传为天下北库。
今所贮者有江东布三百馀万疋。
河北租调绢七十馀万。
当郡䌽绫十馀万。
累年税钱三十馀万。
仓粮三十万。
时讨默啜
甲仗藏于库内五十馀万。
编户七十万。
见丁十馀万。
计其实。
足以三平原之富。
料其卒。
足以二平原之彊。
若因抚而有之。
以两郡为腹心唇齿。
其馀乃四支耳。
安敢有不从者哉。
彼要仆为行人。
以造公之垒。
仆明见其可同心也。
取命于屏戟之外。
惟公图之。
公曰。
所合之众。
未曾知战。
自死且急。
安有恤邻之暇哉。
虽然。
诺足下之请。
则可为乎。
对曰。
清河遣仆致命于公者。
盖欲禀义□大贤以济谋。
非力不足。
而借公之师。
以当强寇也。
瞻仰高意。
未有决词色。
与济清河也。
安敢言为哉。
时华才年二十馀。
皆沮云。
必动众无成。
惟公奇之。
迫于众情。
未□许耳。
乃就馆操书。
以达其
意者略言清河去逆就顺。
以全实之资。
上公之军。
承公之命。
时不纳而疑之。
即仆辕之后。
清河必有所托。
系与他人。
与公为西面之难。
无什日之期耳。
公及噬脐乎。
公览而惊之。
遂排偫议。
独仗其决。
借兵六千人。
兵既出平原
次于竟上。
将把公手而归。
公曰。
兵既行矣。
可以言吾子之否。
曰。
近闻朝廷遣程千里精兵十万。
太行东下。
拟诣口。
河北诸军讨灭叛逆。
而口为贼所守。
千里兵不得东出。
须先伐魏郡袁知泰(泰禄山所署伪太守
纳旧太守司马垂。
使为西南主。
分开口。
千里之军。
因令讨邺郡以北。
直至幽府已来未顺城邑。
平原清河率同盟诸将。
以十万人直指河阳
分效兵巡河。
而悉制其奔冲之路。
计王师东讨洛邑
必不减二十万。
河南诸郡义师。
西向临之。
亦不减十万。
公当表请坚壁勿战。
不旬月而贼有溃败相图之势矣。
公然之。
遂移牒清河等诸郡。
并遣大将宗子李择副将平原县令范馥偏裨和琳徐浩等十馀人。
促兵清河合势。
便宜从事
复命于清河
因兵合之际。
修永济渠。
引水绕州。
城上大修守战之具。
旬日而毕。
又以清河四千兵。
平原连踪而西。
博平亦义兵千人来合。
于是三郡之师。
屯于博平郡堂邑县西南十里。
袁知泰遣其麾下将白嗣深乙舒蒙等。
率二万人来拒战。
三郡之兵。
尽日苦斗。
遂大败之。
斩首万馀级。
生擒一千馀人。
马一千匹。
军资器械。
不可胜数。
其日。
魏郡城东南面女墙一百五十步。
无故而崩(去郡邑百里战日而崩所以为异)
知泰走投汲郡
于是自魏郡以东。
堂邑百馀里。
莫不携壶浆于道侧。
候官军。
公声益震。
境内稍安。
平原之师。
既西合清河
时贼将史思明饶阳
平原救之。
仍遣游弈兵来拒。
前锋去旧县十里。
公惧不敌。
乃遣骁将刁万岁以三千兵逆之。
坚壁不战。
又以书过河。
北海太守贺兰进明
马步兵五千来助。
公陈兵而迎之。
相揖哭于马上。
悽恸三军。
宴犒甚厚。
进明遂屯平原城南。
息养士马。
公每事咨谋之。
自是兵威之重。
稍移于进明矣。
而公不以为嫌。
进明未有所之。
李择交兵入清河
寻又破于堂邑
而因公以有功。
礼逊于进明
河北招讨使
择交馥各徵进官级。
清河博平有功。
不录一人。
时论进明必有后败。
未期果失律于信都城下。
有诏抵罪。
公纵之使赴行在。
进明以全。
乃公护之也。
君子曰。
窃人之财。
犹为之贼。
况窃人之功乎。
进明之不死幸也。
然公亦过于宽厚矣。
三月
河北节度使李光弼
以朔方马军三千。
步军五千。
初出土门
将讨定河朔
公乃抽兵归。
并放博平清河等军各归本郡。
敛戢以待光弼之命。
俄而光弼平山郡(敕改常山平山
续有诏遣郭子仪以万军助之。
两进兵又拔赵郡
史思明方守博陵以自固。
仍将兵来拒。
于是两军与思明三万人对阵于嘉山大战。
思明败绩。
徒跣走入博陵城
两军斩首万馀。
虏获不可胜计。
平山赵郡已拔。
刘正臣本名客奴归顺于平原
平卢等十七郡。
公先据之。
于是横截贼路。
人往来幽府。
皆以精骑偷路。
又多被官军杀之。
其贼将士父母妻子。
及曳落河种族。
并质在范阳
绝怀震恐。
时方盛暑
公知光弼子仪禁断侵掠。
将士少衣服。
乃送十五万帛。
为三万人装以遣。
人至饶阳
潼关不守。
两军却入土门
遂留不行。
河北诸郡。
公始复指麾征讨之事。
肃宗之在灵武也。
公前后遣判官李铣马步军张云子。
以蜡为弹丸。
以帛书表。
实于弹丸之内。
潜至灵武奏事。
有诏以公为工部尚书御史大夫
依前河北招讨采访处置使
又于丸内奉敕书。
及即位改年赦书至平原
散下诸郡宣奉焉。
又令前监察御史郑昱奉赦书。
宣布河南江淮
所在郡邑。
风从不疑。
而王命遂通。
则公之力也。
河北诸郡。
禀公之命。
粗为安肃
公以兵兴半年。
军用已竭。
思所以赡济之。
未得其略。
先是清河行人李华
堂邑战胜后。
又睹公辞权而不有之。
遂藏于人閒不及见。
公再三盟约。
号令诸郡。
及以文牒求之曰。
清河郡属崔审交应贼之后。
吏不安。
行人李华乃崇墉隍。
锻甲矫剪。
乞师破敌。
和众安人
静言其功。
须有甄赏。
仍牒之于路以求焉。
于是复诣平原
与公相见。
公因问以足用之计。
遂与公数日参议定。
以钱收景城郡盐。
沿河置场。
令诸郡略定一价。
节级相输。
而军用遂赡。
北海郡录事参军第五琦
刺史贺兰进明招讨河北
睹其事。
遂窃其法。
乃奏肃宗于凤翔。
至今用之不绝。
然犹未得公本策之妙旨焉。
是年秋
禄山遣其将史思明子奇等。
并力攻河北诸郡。
前后百馀日。
饶阳河閒景城乐安
相次而陷。
所存平原博平清河三郡而已。
然人心溃叛。
不可复制。
公乃将麾下骑数百。
平原渡河。
淮南山南取路。
肃宗于凤翔行在。
初公之将过河也。
乃谓判官穆宁张澹曰。
贼势死尔。
若委命待擒。
必为其快心。
辱国之命也。
今将径赴行在。
公以为何如。
若朝廷必诛败军之罪。
以励天下。
则王纲可振。
死亦何恨。
如复从事
以责后效。
则业不朽矣。
与诸将皆赞之。
策马发至。
朝廷除公为宪部尚书
刘客奴渔阳归顺。
史思明光弼子仪相持于赵定之閒。
客奴遣使越海。
与公计会。
公使判官贾载将男颇为质信。
泛海以军粮及战士衣服遗之。
时颇始年十岁馀。
公更无子息。
三军恳请留之。
不从。
等回。
公乃与渔阳声势相连。
寻又使人迎其军。
比至。
公已弃平原
归于行在。
竟不及事。
然自肃宗已来。
河南及诸道立大将
如王元忠田神功董泰侯希逸李正已许杲卿等。
初皆是公自北海迎致之者。
终无私谒焉。
至二年正月
又除御史大夫
未几。
因忤圣旨。
冯翊太守
乾元元年三月又改蒲州刺史本郡防禦使
丹阳县开国子
食邑一千户。
是年为酷吏唐旻所诬。
饶州刺史
二年六月升州刺史
浙江西道节度使兼宋亳都防禦使
刘展反状已露。
公虑其侵轶江南
乃选将训卒。
缉器械为水陆战备。
都统使李峘以公为太早计。
因密奏之。
肃宗诏追。
未至京。
刑部侍郎
刘展举兵渡淮。
败绩奔江西
淮南遂陷于
议者皆多公而怨焉。
上元元年秋
御史中丞敬羽
狙诈险惨。
班列皆避之。
公曾与之语及政事。
遂遭诬贬蓬州长史
公乐道自怡。
不以介怀。
宝应元年八月
代宗有诏除利州刺史
十二月户部侍郎
银青光禄大夫上柱国
广德元年又加金紫光禄大夫
荆南节度使观察处置使
迟留未行。
为密近所诬。
遂罢前命。
代宗幸陕。
公扈从至行在。
尚书右丞
宰相元载与公不叶。
公亦面数之。
不为之屈。
及銮驾还宫。
公曾建议先谒庙。
然后即安宫阙。
事竟不行。
方在于立班。
更顾公曰。
所见虽美。
其如不合事宜。
公怒而进曰。
用舍在相公耳。
言者何罪乎。
然朝廷纪纲。
岂堪相公再破除也。
自此衔之而不忘。
二年正月检校刑部尚书御史大夫朔方行营汾晋等六州宣慰使
又疑公因使奏对必言短。
寻罢前命。
惟知刑部尚书事。
三月晋封鲁郡开国公
食邑三千户。
自与公有隙。
常俟公阙。
公亦献书直奏其奸状。
代宗俱容。
不罪之也。
永泰二年春
差公摄职谒太庙。
公以祭器不修。
言之于朝。
谮公以为讪谤时政。
峡州别驾
代宗为罚过其罪。
寻换吉州别驾
公与往来词客。
诗酒讲论。
为乐甚。
有所著。
编为庐陵集十卷。
大历三年抚州刺史
在州四年。
以约身减事为政。
然而接遇才人。
耽嗜文卷。
未曾暂废焉。
因命在州秀才左辅元
编次所赋。
临川集十卷。
七年九月湖州刺史
公以时相未忘旧怨。
乃加勤于政。
而以杭州富阳李㟧为本州防禦副使
苏州寓客校书郎权器游客前大理司直杨昱判官
委垦草辟田之务于
委阅簿检吏接词政之务于等。
而境内宴然。
公初在平原
未有兵革之日。
著韵海镜源。
成一家之作。
始创条目。
遂遇禄山之乱。
寝而不修者二十馀年。
及至湖州
以俸钱为纸笔之费。
延江东文士萧存陆士修裴澄陆渐颜祭朱弁李莆清河寺僧智海兼善小篆书吴士汤涉等十馀人。
笔削旧章。
该搜偫籍。
撰定为三百六十卷。
大凡据法言切韵次其字。
按经史及诸子语。
据音韵次字成句者刊成文裁以类编。
又按仓雅及说文玉篇等。
其义各注其下。
谓之字脚。
韵海者。
以牢笼经史之语。
依韵次之。
其多如海。
镜源者。
八体之本。
究形声之义。
故曰镜源。
绵亘数
其功乃毕。
表奏上之。
有诏付所司藏之于书府。
大抵求经史撰集篇赋。
利于后学焉。
此外饯别之文。
及词客唱和之作。
又为吴兴集十卷。
检校国子祭酒杨昱
御史中丞京畿采访使除为汉州刺史
湖州刺史
以旧府之恩。
乘州人之请。
纪公遗事。
刊石去思碑于州门之外。
即今都官郎中陆长源之词也。
十二
元载伏诛。
召公刑部尚书经年。
公以前后频典刑宪。
密启辞焉。
乃上选举利害事宜数十条。
代宗善之。
人莫知也。
遂改吏部尚书
今上谅闇之际。
诏公为礼仪使
先自元宗以来。
此礼仪注废阙。
临事徐创。
实资博古练达古今之旨。
所以朝廷笃于讪疾者。
不乏于班列。
多是非公之为。
公不介情。
惟搜礼经。
执直道而行已。
今上察而委之。
山陵毕。
光禄大夫
太子少师
依前为礼仪使
前后所制仪注。
令门生左辅元编为礼仪十卷。
焉。
三年八月太子太师
四年。
淮宁节度使李希烈以十四州叛。
袭陷汝州
执刺史李元平蔡州
朝廷诏公为淮宁军宣慰使
公乘驿驷至东京
河南尹郑叔则劝公曰。
反状已然。
去必陷祸。
且须后命。
不亦善乎。
公曰。
君命也。
焉避之。
许州
希烈相见。
宣传诏意未毕。
逆贼使其大将军王玢周曾
诟公以丑词。
劫公以白刃。
又令邻境同恶所遣使者四人。
希烈之前拜舞。
伏称诬诉国家之事。
勃慢凶豪。
词所不忍听也。
又令亲兵五千人。
号为希烈养子
人各持一刀。
逼胁于公。
如欲剸食之势。
公位不移
色不挠惧。
希烈睹公辞色不变。
谬为惊骇。
以身蔽公。
兵人既退。
方揖公就馆。
前后诈为公表奏。
自说其强盛以请汴州者数十。
今上知而寝之。
希烈虽穷凶极恶。
然亦感公文义。
大陈设燕会。
将欲送公于朝廷。
先为贼所擒汝州刺史李元平时在座。
公指引叱责之。
元平羞惭而起。
书其奸意。
坐上潜通。
希烈意变。
罢宴后。
遂拘公于官舍。
令甲卒十人守之。
仍穿一坑于厅之前以胁公。
公乃直言指希烈云。
死生有
何足多端相侮哉。
但以一剑见与。
公即必睹快事。
无多为也。
希烈惭谢焉。
自后不敢无礼于公也。
居数月。
贼于安州城下破官军。
得获将士。
以头连誇示于公。
公大声叫呼。
自床投地。
愤绝良久乃苏。
从此更不复与人言语。
哥舒曜收复汝州
检校刺史周晃已下百人。
希烈乃遣周曾康秀林等领二万人。
来袭哥舒于汝州
曾秀林行至襄城
乃谋翻兵杀希烈
奉公为节度使以归顺。
希烈押衙亦为内应。
先期一日事泄。
希烈乃遣骡子军三千。
奄至襄城
周曾等。
收其期兵而回。
因送公于蔡州龙兴寺居焉。
公度不得全。
自撰墓志。
以见其心。
又就希烈请数人之馔。
希烈不知而给之。
自陈设之。
因为文祭周曾已下为贼所害者。
无不欷歔。
其十二月
希烈汴州
僣逆称号。
为惨酷之具以逼公。
意欲其屈礼。
公愤然而无求生之意。
贼以止焉。
贞元元年
河南王师复振。
贼虑蔡州有变。
乃使其将辛景臻。
龙兴寺积薪。
以油灌。
既纵火。
乃传希烈之命。
若不能屈节。
自即裁之。
公应声投地。
臻等惊惭。
扶公而退。
希烈审不为已用。
其年八月二十四日
又使景臻等害于龙兴寺幽辱之所。
凡享年七十七。
明年三月
希烈为麾下将陈仙奇所杀。
淮西
仙奇军将营送公神榇于京师
嗣子栎阳县頵次子秘书省正字硕迎丧至汝州襄城县
乃葬焉。
攀号屡绝。
毁裂过不自胜。
其年十一月三日
祔葬万年县凤栖原之先茔。
有诏赠司徒
谥曰文忠
赙钱五十万。
二百硕。
中使吊祭。
仪仗送于墓所。
朝野莫不哀伤。
公蹈忠节之苦。
古今无类焉。
公平居之日自卑。
有井介之操。
而能容众。
有洁已之方。
不以疵物。
与道合岁寒者。
终始无渝变。
况君臣大义。
名教大节。
而得造次焉可夺求生而害仁者。
于戏。
淮宁之难。
岂止天不慭遗。
盖亦有无良之人。
以怨报德。
投之于无存之地也。
悲夫。
初遭难后。
江西节度曹王皋上表曰。
臣见蔡州归顺脚力张希璨王仕禺等说。
去年八月二十四日
蔡州城中见封有邻儿不得名字云
希烈令伪皇城使辛景臻右军龙兴寺颜真卿
埋于罗城西道南里。
并立碑。
臣听之未毕。
涕泗交流。
三军对臣。
亦苦呜咽。
且臣死王事。
子复父雠。
人伦常经。
不足褒异。
所悲去古日远。
浇风荡浮。
多苟偷生。
不顾节。
使忠孝寂寞。
人伦憔悴。
段秀实奋身击泚首。
颜真卿伏缢烈庭。
皆启明君臣。
发挥教训。
近冠青史。
前贤。
夫日月丽天。
幽明向烛。
忠烈曜世。
回邪革心。
伏请陛下降议百寮。
遐布九有。
刻石颂德。
告庙图形。
使元壤感恩。
皇风泽物。
公之密亲懿友。
动相规用。
以成其务者。
即今给事中殷公亮吏部员外郎柳公冕。
采其谋猷。
分以休戚者。
吉州刺史李公
重其
悦其能者。
检校国子祭酒杨公户部员外郎权公器。
其馀顾盻假吹嘘成名。
布于词场及内外之列者。
不可胜纪。
李公吉州以小子久趋于栏戟。
以使言。
刊刻。
用防逸坠。
尚实去饰。
庶无愧焉。
其故同事之人。
先后存亡。
录之于左。
谨状。
韦正贯京兆尹 唐 · 崔嘏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二十六
敕。权知京兆尹韦正贯
诗不云乎。京邑翼翼。
四方是则。故赵张边延。
驰名两汉而不疑。兼以儒学。
取重当时。斯任也。
吾岂易哉。尔敷用政术。
列为殊科。再升文字之途。
一举云霄之路。近者拔于郡府。
以尹京师。有抑强扶弱之心。
得通变适时之用。煦若春日。
肃如秋霜。干将淬而投刃皆虚。
骐骥驭而追风自远。重以郊天盛礼。
发号鸿恩。讫事而物力安舒。
设禁而寇攘帖息。是用嘉乃成效。
宠之正名。尔其奉上思尽。
临事思权。辖健吏而惠穷人。
簿书而提纲目。处剧勿紊。
居闲勿遗。俾椎剽绝迹于九衢。
枹鼓息鸣于五夜。克扬显绩。
用继前脩。可依前件。
兵部尚书王绍神道碑 中唐 · 李绛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四十六
元和九年冬十一月晦
银青光禄大夫兵部尚书判户部事上柱国太原郡食邑二千户王公殁于位。
君失所重。
人怀其旧。
大事在戎。
以宁祸乱。
公实居兵部
聚人曰财。
以迁有无。
公实领地官
天子以兵赋之柄俾于公。
公以忠劳之力事于上。
垂玉佩。
累金印。
锡圭锡剑。
书社开国。
郁积公望。
绸缪主恩。
出入三朝。
始终二纪。
非重而何。
非旧而何。
公讳
字德素
其先秦将剪之后。
剪孙离。
楚汉之际。
以秦围赵。
死于师。
子孙家于太原
世为令族。
曾祖威。
衡州耒阳
祖思献。
襄州襄阳
父瑞。
工部员外郎
及公贵。
累赠礼部尚书
咸以盛时。
沉于下位。
积有惇德。
生达人
尚书第三子也。
少以厚实为士友所重。
太师颜鲁公吴兴
特器之。
表授武康
相国萧徐公察守冯翊
并随府授檄。
丁继太夫人忧。
服除。
累授殿中侍御史江西观察推官
遂践台阁
仓部员外郎户部兵部郎中
判户部事
未半岁。
超拜户部侍郎
宠赐金紫。
复加朝散大夫
即旧官判度支
特迁户部尚书
所领仍旧。
顺宗谅闇。
奸竖窃柄。
工部尚书
以钱谷自□俾去异已。
诚私计也。
上即位。
天下文明。
彝伦攸叙。
检校吏部尚书东都留守判都省事兼御史大夫
充东都畿汝州都防禦使
保东郊。
镇卫旧都。
风令既行。
奸盗出奔。
检校尚书右仆射徐州刺史御史大夫
武宁军节度支度营田兼徐泗宿濠等州观察处置等使
居镇六年。
复徵拜兵部尚书
明年春
诏兼判户部事
在位三岁。
享龄七十有二。
彻席长安永乐里之私第。
优诏追赠尚书右仆射
长子前门下省典仪元泰次子剑南东川节度掌书记大理评事监察御史元质幼子前右威卫仓曹参军元弼等。
克禀诗礼。
备著文行。
十年秋八月四日
奉窀穸于万年县之洪固乡。
以夫人赠西河郡夫人相李氏祔焉。
夫人故河南尹知府事
工部侍郎造之长女。
茂于懿范。
归于令人。
先公而殁。
距兹十九年矣。
异时同穴。
周公之制也。
夫君子之行已事上也。
必执心而端其始。
立事而保其中。
践道而要其终。
建中末
盗起毂下。
乘舆南狩。
巴梁阨区。
廥藏空虚。
武旅气下。
德宗色动。
公时为御史大夫包佶水陆运盐铁判官
怀章表。
披荆棘。
悬束车马。
陵践山谷。
达本府之诚恳策书。
献当使金䌽缣帛。
烂若波涛。
积如邱陵。
上于是敷大号以布天地之施。
士由是濡厚泽以奋雷霆之
将加宠授。
以奖忠劳。
公方以国难疚怀。
求以诏书复命。
致远之度。
当时所称。
岂不曰有其始乎。
贞元中
公以材智任职忠勤。
注意不疑。
可以进退海内之士。
可以绾摄天下之柄。
人心所倾。
台位如寄。
公理财以义。
下不厌其取。
处权以道。
上不恶其专。
内守持盈之诫。
外宏推美之度。
及门而进。
与公同升。
布于显列。
由乎阴骘。
诚无二事。
绩著一心。
岂不曰有其中乎。
元和初
徐方丧师。
帅人怙乱。
乐于祸以幸其利。
鼓其变以成其私。
氛沴巳凝。
气燄方作。
公授钺以出。
投袂而驰。
倍道而乘其未备。
轻骑而出其不意。
先迷得主。
大众归心。
于是安进达以三百骑叛于河城。
械系而行乎军令。
唐重靖以一千人奔于埇桥。
檄召而收其武力。
散私积以劳赏。
发义徒以袪毙。
推以诚信。
涤其疵瑕。
顽固革心。
疆内如
武经戎略。
存为故事。
岂不曰有其终乎。
是三者。
忠存于国。
政在于人。
遗绩未映。
美化犹新。
况乎显持世权。
阴行相事。
造膝承顾。
沃心献议
注百辟之耳目。
奔九流之车骑。
入司国赋之重。
出膺邦阃之寄。
考终厥命。
归全于位。
非夫贞固干事。
明哲保身。
曷以臻于是乎。
然则篆贞珉。
表陵谷。
庶乎实德。
宜无愧辞。
其洪纤之迹。
显晦之
应机之速。
奋才以光赫其位。
得君以薰灼于时。
备用于陇西之状。
精覈于宏农之志。
今所书。
大者远者而巳。
文有详略。
盖春秋之义焉。
铭曰。
天赋才兮遇有期。
臣择君兮审厥时。
公之达兮世所资。
道之行兮人罕窥。
筦国榷兮家以肥。
庭邦赋兮物不欺。
人意倾兮主念随。
阴德及兮显命施。
龙上空兮盗乘机。
位阳尊兮奸用奇。
圣运启兮大人造。
王气荡兮英风扫。
邦镇兮徐方道
洛邑思兮彭城祷。
顺者化兮叛者讨。
肃如霜兮偃如草。
中外便兮恩宠殊。
迁司马兮领司徒
趋丹墀兮伏青蒲
杜私门兮辟公途。
期方远兮帝命俞。
运何屈兮吾道孤。
列兮龟筮符。
琬玉琢兮陵谷虞。
往矣巳焉兮噫嚱呜呼。
都官员外郎元公墓志铭景祐五年十二月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范文正公集》卷一二、雍正《西湖志》卷二六
公讳奉宗,字知礼,其先临川大姓危氏也。
皇考讳仔倡,信州刺史,避杨渥之乱,东依钱氏。
时朝廷命讨淮南,未行而终,因家于馀杭
王考讳德照,为吴越王相仅三十年,赐姓元氏,累赠太保
考讳秀文,典吴越书命,累赠太仆少卿
妣陈氏,赠冯翊县太君
少卿子五人,曰兴宗、象宗、宜宗、道宗,公即幼子也。
三人事忠懿王,有儒术,皆补为郎。
象宗,忠懿之婿也,从而还朝,以文召试,拜光禄寺丞
公精于词律,景德中,天子临轩试天下士,公中甲科。
初命歙州绩溪县事,再命常州武进,皆以廉爱称。
漳州从事
故镇牧钱公惟济,洎数朝贤,交章保任,除忠正军掌书记,俄改淮南幕。
本道按刑使采以闻,擢拜太子中允,领淝川榷酤。
朝廷以西蜀天下之富,昔者吏嚵民膏,怨所由生,阶之为乱,宜清举者往焉,公例改知蜀州晋原县。
今上即位,迁太常丞,赐服五品。
还,知通州海门县,迁博士
入拜尚书田外郎,有监郡之行。
公以思事松楸,愿得馀杭一闲局莅之,诏从其请。
再期,求分务南都
寻告老归姑苏郡。
朝廷恤之,补一子官。
又以籍田之庆,进都官外郎
景祐戊寅岁十月丙戌,考终于永定里第之寝,享年七十有八。
始娶吴氏,再娶李氏,封寿安县君
公三子:炳、晔、暕,皆举进士
炳从其补,今为歙县簿
晔、暕并策名。
晔不赴调,暕解官,俱就养左右。
及公之丧,勺水不入口者三日
公孝悌之性,不避祸难。
初,江浙始下,关讥甚严,衣冠之族咸促赴阙下,无敢私归。
公闻太夫人之忧,昼匿夜驰,以及于葬。
道宗,有才名,不就世禄,举天府进士,为缙绅先生所推诺。
公友事之,如在膝下,易衣并食,不改其乐。
有兄子翼,幼依于公,爱之如伤,教之若不及,以至于成,宗党称焉。
相国颍川公曩司浙漕,公在武进,诸郡有难狱,多命公决之。
在海门日,患斥卤之泽,民无甘饮,及卜良地,凿大池,广方百步,积泉袤丈。
自是虽甚旱暵,人常赖之。
又邑有大渎亘数十里,堙而不治。
公抗议,籍力导至于海,人咸利焉。
公退十馀年,创竹亭花圃,逍遥其间。
多素食清居,非有道者不接。
晚年制歛服葬器,而命诸子曰:「吾死之日,必归我于父兄之侧,魂如有知,得事亲于地下」。
诸子如其教,以其年十二月甲申,葬于钱塘履孝乡岘陁岭之先茔,礼也。
某以公年德,尝修乡丈之礼,而敢铭焉:
荣华之衢,奔者无极。
公乎何心,却焉而息。
孝友之风,树者无几。
公乎何心,没焉不已。
迁惠于民,抱道于身。
于嗟君子,吾不知夫古人!
李侍郎821年 唐 · 白居易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八十一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维长庆元年岁在辛丑五月丙申朔十月乙巳中散大夫中书舍人翰林学士上柱国赐紫金鱼袋元稹朝议郎尚书主客郎中白居易
谨以清酌庶羞之奠。敬祭于故刑部侍郎工部尚书陇西李公杓植之灵。
于戏。代重名义。
公能佩服德润行膻。
温温郁郁。凡向善者。
如蚁慕肉。时重爵位。
公负桢干。春秋天官
是摄是赞。尚书六职
公理其半。朝重文翰。
公掌诏令。西阁丝言
内庭密命。公实出入。
迭操二柄。家重隆盛。
公暨陈许。两掖中台
差肩接武。青幢赤茀。
叔出季处。门重婚嗣。
公娶令族。锵锵振振。
和鸣似续。男女七人。
五珠二玉。年重寿考。
公亦云老。心虽壮健。
发已华皓。五十加八。
亦不为夭。人重康宁。
公体丰盈。迨乎奄忽。
不失和平。启手足夜。
无呻吟声。古称五福。
公有七福。凡人得一。
死犹瞑目。矧公兼之。
岂有不足。所不足者。
不在其身。怏怏恻恻。
其在他人。为门户惜主。
为骨肉惜亲。为吾侪惜良友。
为朝廷惜贤臣。况也不才。
居易无似。辱与公游。
十九年矣。昔贞元岁。
俱初筮仕。并命同官。
兰台令史。以公明达
以我顽鄙。度长絜能。
信非伦拟。一言吻合。
不知所以。莫逆之交。
实从兹始。清问登近。
递罹谗毁。江澧通州
左迁万里。或合或散。
一伏一倚。浩浩世途。
是非同轨。齿牙相轧。
波澜四起。公独何人。
心如止水风雨如晦
鸡鸣不已。不因纷阻。
孰辨君子。以胶投漆。
如弧有矢。所以绸缪。
见于生死。前年去年
次第徵还。或先或后。
俱到长安。水流火就。
松茂柏坚。置酒欲饮。
握手何言。初论瘴疠。
次叙艰难。三心六眼。
同一潸然。居易
旋登禁掖。公领铨衡
职勤务剧。私室多故。
公门少隙。欢会实稀。
光阴虚掷。不相劝勉。
急务欢适。且曰朱颜已去。
白日可惜。花寺春朝
松园月夕。大开口笑
满酌口吃。言约则然。
心期未获。呜呼杓植。
而忍遗我。弃我何处。
舍我何之。岂反真归冥。
漠然而无所为。将精多魂强。
的然而有所知。恍如闻兮倏如睹。
未甘心于永辞。彼有灵兮此有梦。
胡不一来兮质我疑。逝川渺其不回。
日月忽乎有时。指岐下以归祔。
备大葬之威仪。礼有进而无退。
祖于庭而送之畿。旌竿举兮轜轮动。
遂不得少留乎京师。呜呼杓植。
其鉴于兹。爵盈不饮。
豆乾不食。如之何勿思。
公儿号我。公马嘶我。
如之何勿悲。呜呼杓植。
已而已而。哀哉尚飨。
宋故翊卫功臣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泾原仪渭州镇戎军驻泊马步军副都部署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太子宾客使持节端州诸军事端州刺史充本州防禦使御史大夫骑都尉乐安郡开国侯食邑一千八百户食实封二百户孙公神道碑铭(并序皇祐五年 北宋 · 孙抃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四、《山右石刻丛编》卷一三、乾隆《虞乡县志》卷一一、光绪《山西通志》卷九四
公讳继邺,字元嗣,其先金陵人
世任侠,以财勇闻。
曾祖讳恽,祖谦,仕伪吴为显官。
考承睿,机警有胆量,始署小校李昪识之于行列间,□从征□有劳,为左右所忌,叹曰:「此安足委质耶」?
遂变姓名,徙淮、楚,渐游于京师
久之,以策干太宗皇帝,一命授左班殿直,累官至左藏库使,年七十□终焉。
公即左藏之长子。
年十九,以门调补三班奉职,巡□以□府马递铺转运使奏监岑阳酒税。
会广獠叛,濒湖郡县大扰,朝廷命将讨捕,辟公为前驱。
象州北,贼党据大乌岭,伐木塞道,人马不得进。
公选骁勇二军,分东西部伏沟涧,去岭尚数里,约曰:「□□□即出战,当并进速击,时其不意」。
诘旦攻之,伪不利,走,□倍道争逐。
俄而伏左右发,追者困,不能斗,俘斩仅以万数。
以功超左侍禁,护端州兵,移监永宁寨。
有诏壁天水之洛门谷,以遏寇隧,命公□其□西□□以不时□募徒以继焉。
边蕃有谋□告从者遣丁夫数十辈,伪持畚锸至,公觉之,勒兵防按,奸人执作,怗怗不敢仰视。
已而堠者报曰「寇入境上,及河,闻有备,乃溃」。
改□头供奉官,伴西南夷使者,故□□□方在□□□学士,上坐长春东厢,暮召封□道公姓名,特授閤门祗候、知保安军
按刑南服,未行,属谯国武穆公玮西府,举为鄜延路马都护,加内殿崇班
岁馀,改承□制知环州,兼一路安抚。
今上即位,除崇仪副使
方渠以修洪德堡,与□司□议不协,□官于中冀。
台臣有辨公理直者,起知保安军
天圣初,移临泾
羌面纳岁赉缯絮夥甚,公曰:「是何异持粱肉以快鹰鹯之吻,饱则翔去矣」。
因请□□□□□□□□□□□种以牵其势,朝议多疑之,寻使契丹
曹襄悼公典密命,抗疏两宫间,称公有将帅才,可任大事,宜擢领中都兵,严徼卫,捕奸盗,徐□进用之渐。
辞意激切,上□□亦素知是人□□□□□□□□□天子延问踰刻,恪退,又目送之。
公出□□亲曰:「曹公都贵仕,怙宠利而不知进退去就之分,祸至无日矣。
吾安能锢名徼禄,受权臣所累乎」?
遂引病告退。
章三上,乃□。
自是筑室华下,杜门□□□□□□□□石□然晏然若初,无游宦之意者。
关陕士人,至今谈其操尚。
无几何曹被罪谴死,优诏召公仍力本道孜遣,正授供备,再为北廷贺新君副使,历作坊、如京,石州、□州二太守,以较劳□□□□□□□□□□□□进西上閤门使
雄即九河故地,南屏澶、魏,西北压燕、易及诸遗族帐,于今号曰极塞。
其居民往往闻风言溃匿,守吏不能镇抚,遂以失业。
公开示威令,远为密使,事之纤悉,必□□□□□□□□□□□骇□寇至,左右以白,公顾知不问,人始而疑,终而信,且安居二岁,卒无虚扰者。
端州防禦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泾原仪渭镇戎军马步军副都部署
西陲迩羌,诸路号为险阻,□□□□□萧关故道,前控大川,地宽□,有善水草,贼骑所从而出。
堡外杂居曰熟户,平时禀州县教,与编民同,小遇警急,辄反覆不一。
公奏言:「此党类宜绥怀而制有之,若轻为俸赐,以给酋首,侧□□感以恩□□□□□□□绳以法,彼当感恩畏法,数年自可倚为籓篱矣」。
后□如公算。
步军都虞候,封开国侯食邑一千八百户、食实封二百户,赐翊卫功臣
趁召还阙,既行而疾作,上遣中贵人挟太医驰驿往视,□□□□□以不起闻,时景祐四年丁丑五月四日也,年五十九。
是冬柩自回中归厝于中条山之北原,从左藏之域也。
公之母张氏,以公贵赠安定郡太君
凡三娶:朱氏、郑氏及今夫人曹氏,皆出右族,奉德礼□□公之子五人,曰宗旦,□毅□□,有伟人称,今为崇仪副使
曰宗望,曰宗亮,曰宗奭,曰宗信
二孙,曰仲达、曰仲举,并署右职。
公性沉爽,有器虑。
年十五,左藏元白诗示之,不喜诵,且曰:「大丈夫当读□□求□□披坚,陷锐犯锋,为国家攘戎狄、靖边塞,安能诵一联诗句,与童子辈为伍乎」?
举族称异之。
及起家从仕,晓韬略,善总领,尤好诸葛亮节制之法,每战斗,步伍旗帜、进退前后,无一越轶者,诸将服其严整。
连典郡垒,率劭风绩,晚□稔□知不大用乃已。
呜呼,命矣夫!
君子谓公以军功起,以政事显,以帅名终,勤劳王家,出处一德,宜其有后也。
崇仪君于抃为宗盟,且兄弟行。
皇祐壬申夏,淫贼反,南方绎骚,君从今西枢孙公进兵诛殄,既平而还,谓予曰:「先人葬凡十七年矣,而平生事状,缺然亡所志。
兄方执史氏笔,能书其实以示子孙乎」?
抃曰「唯唯」,遂铭曰:
土德陵夷,南方割裂。
公之祖先,仕至旄钺
圣治初格,荒氛未销。
公侍父乘,归于天朝。
乃详兵书,乃隶武籍。
刚□外孚,勇敢中激。
伏戎乌岭,枭斩逆徒。
按甲洛门,坐靖奸谋。
疆民事轻,诬语相骇。
□示粹严,群疑以解。
杂户观望,反覆不诚。
公推威惠,□戍以军。
不阿权臣,不嗜利禄。
拜章而还,于涧于谷。
弗抗异行,弗沽清名。
闻召乃起,载簪载缨。
荐分军符,多典郡垒。
既经平□,风绩伟伟。
天子器之,诏书西飞。
曰趋来觐,吾须汝毗。
戒行之初,沉厉亟底。
嗟嗟彼苍,胡不憖遗?
寿兮中谢,勋匪大成。
条山峨然,藏公之铭。
皇祐五年十月二十□日建。
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太子宾客御史大夫崇仪副使、权梓夔路兵马钤辖提举梓夔两路诸州军巡检兵甲公□、骑都尉男宗旦等立。
修定顺宗实录错误奏 中唐 · 路随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八十二
臣昨面奉圣旨。
顺宗实录颇非详实。
委臣等重加刊正。
毕日闻奏。
臣自奉宣旨。
寻取史本。
欲加笔削。
近伏见卫尉卿居巢谏议大夫王彦威给事中李固言史官苏景允等各上章疏。
具陈刊改。
非甚便宜。
又闻班行如此议论颇众。
臣伏以史册之作。
劝诫所存。
事有当书。
理宜归实。
匹夫美恶。
尚不可诬。
人君得失。
无容虚载。
圣旨以前件实录记贞元末数事。
稍非摭实。
盖出传闻。
审知差舛。
便令刊正。
顷因坐日。
屡形圣言。
通计前后。
至于数四。
臣及宗闵僧孺亦以永贞以来。
岁月至近。
禁中行事。
在外固难详知。
陛下所言。
皆是接于耳目。
既闻乖谬。
因述古今。
引前史直不疑盗嫂之言。
第五伦挝妇公之说。
皆多此比类。
尽信书
所冀睿鉴详于听言。
深宫慎于行事。
持此比类。
上开聪明。
特蒙降察。
稍恕前谬。
由是近垂宣命。
令有改修。
臣等伏以贞观已来累朝实录。
有经重撰。
不敢固辞。
但欲粗删深误。
亦固尽存诸说。
宗闵僧孺相与商量。
缘此书成于韩愈
史官李汉蒋系之子婿。
若遣参撰。
或致私嫌。
以臣既职监修
盍令详正。
及经奏请。
事遂施行。
今者庶僚竞言。
不知本起。
表章交奏。
似有他疑。
臣虽至昧。
容非自请。
既迫偫议。
辄冒上闻。
纵臣果获修成。
必惧终为时累。
韩愈所书。
亦非已出。
元和之后。
已是相循。
纵其密亲。
岂害公理
使归本职。
实谓正名。
其实录伏望条示旧记最错误者。
宣付史官
委之修定。
则冀圣祖垂休。
永无惭于传信。
下臣非据。
获减戾于侵官。
彰清朝立政之方。
表公器不私之义。
流言自弭。
时论攸宜。
处分贤良方正等科举人 中唐 · 穆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六十四
朕自郊上元。御端门。
发大号。与天下更始。
思得贤隽。标明四科。
令群公卿士。暨守土之臣。
详延下位。周于草泽。
成列待问。副予虚求。
昧爽临轩。俾究其论。
正辞良术。精义宏谋。
绎之旬时。深见忠益。
言刈其楚。列而第之。
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第三等人庞严第三次等人吕术第四等人韦曙中立李躔第四次等人崔嘏崔龟从任畹第五上等人韦正贯崔知白陈元锡。博通坟典达于教化第四第人李思元
详明政术可以理人第四次等人崔。军谋宏远堪任将帅第三等人吴思第五等人李商卿。
咸以懿学茂识。扬于明廷。
况当短晷之辰。颇著论思之美。
粲然高论。深沃朕心。
永言藏器之规。岂忘絷驹之义。
宠之命秩。允答嘉猷。
其第三等人第三次等人。委中书门下优与处分。
其第四等人第四次等人第五上等人。中书门下即与处分。
宣德郎大理寺丞累赠司封员外郎皮公墓志铭(并序 宝元二年十月1039年10月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九、《河南先生文集》卷一五、《老学庵笔记》卷一○、《说略》卷八、民国《巩县志》卷二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洛宁县
公讳子良字汉公,其先襄阳人
曾祖日休避广明之难,徙籍会稽
及钱氏王其地,遂依之,官太常博士,赠礼部尚书
光业,佐越国,为其丞相
父璨,元帅府判官,归朝历鸿胪少卿
公幼能属辞,淳化中以家集上献。
初,尚书以文章取重于咸通乾符世,降及丞相鸿胪,皆以文雄江东
三世俱有编集,总百卷馀,至是悉以奉御
得召试,对便坐,赐出身。
汾州介休并州榆次二县主簿
时灵、用师,仍岁馈挽。
公当督其行,不以严期暴民,事亦以济。
饶州录事参军无为军巢县
用知己荐,授大理寺丞、监筠州酒税。
大中祥符七年正月二十五日,以疾终于任,年五十三。
公为吏尚宽平,不烦教条,所至民宜其治,去必见思。
世为吴越显族,乐散施。
晚年穷匮,仰俸入,裁自充,然均给疏属,终不少懈,知者嘉其孝友。
夫人管氏,贤明有法度。
二男,长镝,早亡;
仲容,今为太常博士
三女,适曹经、宿洪之、张奎,皆士人。
二孙:公理
公高,并幼。
上籍田岁,公以子五品,得以某官告其第。
夫人封寿安县太君
明年太君以疾终。
宝元二年十月二十七日太博奉公之丧葬河南永安县某乡某里,寿安县祔焉。
铭曰:
皮氏擅名,厥初襄阳
后家于南,再世以昌。
公事本朝,其惟旧邦。
才奋而通,命艰弗充。
公葬河南,是成公志。
公有令子,既孝既礼。
遂家河南,为子孙始。
处分贤良方正等科举人 中唐 · 敬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六十八
朕深居法宫。
高处宸极。
尝虑天下多务。
壅于上闻。
朝廷大猷。
阙于中典。
至于伏陛叩颡。
造膝犯颜。
皆骤迁显荣。
宠以优锡。
尤思物不得茂遂。
道有所郁堙。
是用虚衷访贤。
席前殿
缄密以献。
阅自朕躬。
切弼予违。
无所回忌。
第于上下。
扬于正朝。
吾之不。
亦可谓信于海内矣。
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举人第三等唐伸韦端符舒元褒第四等萧敞杨鲁杨俭来择赵柷裴恽第四次等韦繇李昌实严荆田鬯崔璜第五上等李浐萧夷中冯球元晦
详闲吏理达于教化科第五上等韦正贯
军谋宏远材任边将科第三等裴俦第四次等侯云章。
咸以谠言正词。
兵符教本。
应问如响。
不穷如泉。
著之于篇。
烂然尽在。
宜膺中鹄之选。
用叶縻爵之经。
在第三等人。
中书门下优与处分。
第四等第四次等第五上等。
中书门下即与处分。
朝奉大夫秘阁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傅公行状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七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八、《方舆胜览》卷一二
本贯孟州济源县。
曾祖君俞,故任通直郎,知京兆府奉天县事,赠正奉大夫
曾祖妣张氏,赠硕人
裕之,故任朝议大夫主管南京鸿庆宫,济源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祖妣钱氏,封恭人
父察,故任朝散郎尚书吏部员外郎,赠徽猷阁待制,累赠少师谥忠肃
妣赵氏,封清源郡太夫人,赠秦国夫人
公讳自得,字安道,其先郓州人
自曾伯祖献简公以清直仁勇事仁宗、英宗、神宗,历三朝,皆以谏诤有声。
哲宗时,遂闻国政。
盖始筑草堂于济源之上而家焉。
忠肃公,遭靖康之难,实以忠义死国事,其事皆具国史。
公幼颖悟,读书不数过辄成诵。
有至性,生十年而忠肃公薨,哀号思慕若成人。
事太夫人爱敬饬备,一举动唯恐失其意。
遭乱离,转侧兵间,遇父友故参知政事陈公与义于岭右,陈公奇爱之,坐之膝,抚其顶曰:「长必以文名天下」。
因自诵其诗之杰句以诏之。
公时虽幼,已悉领解。
年十四,赋《玉界尺诗》,语意警拔。
参知政事李公邴大惊异之,因许归以女。
既乃定居于泉州,家贫甚,夜燃薪自照,与兄弟读书或至达旦。
遂博通六经诸史百家之言,下笔为文辄数千言。
初,朝廷以忠肃公死事录其孤,公得补承务郎三监潭州南岳庙,乃为福建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
使者李公公懋性刚介,好面折僚吏,独屈意待公。
欲试以事,因悉以讼牒委焉。
间相见,则摘其事以问。
公具条委折,及其姓名爵里,一无所遗。
李公喜甚,自是一司之事无不取决于公。
书奏出公手辄报可,他人为之则多寝不下。
李公行部至漳州会州兵擒漳浦贼华齐及其党与以献,而安抚司以便宜指挥宪司悉斩之。
李公将从之,公争不可,且曰:「便宜指挥安抚司受之朝廷,本司无所预。
今乃承之安抚司,可乎」?
李公悟,命悉械系诸县分鞠之。
狱成,以法诛其首数人,馀悉以畀军中,盖全活几百人。
已而丐闲,得主管台州崇道观
秩满,通判漳州事。
太守刘公才邵始以公年少,未甚相知。
及见其处事精明,驭吏严整,而文词敏妙又非流辈所及,乃大叹服,郡事非公不决。
间则相与徜徉,以文字相娱乐。
每语人曰:「自傅君至,吾始知有为郡之乐」。
时山獠跳踉未已,而太守与统兵官陈敏不相能,饷或不继,军几变。
公调护其间甚力,且为移书转运判官,得钱二万缗以赡其军。
及军士皆感泣思奋,群盗竟平。
及公代去,语其下曰:「傅公成就吾军如此,而未尝以一事干吾军政,可谓真清矣」。
故闻公丧偶,欲遣其爱妾挟重赀来奉公,公亦竟不受也。
漳浦士有申和者,以事为郡所逮。
县忽告有盗入竟,请兵为援。
公笑曰:「是必非实,特为申和地耳」。
已而果然。
陈敏亦为和请,公弗从,竟捕寘于法,而后以畀军中。
后十馀岁,公自融徙潮,行荒山大雨中,忽有以卮酒献者。
问其姓名,则申和也。
公愕然,诘其所以来之意,则曰:「和日者罪当诛,公用法固无所私,然和独抵罪而家获全,是以感恩而来耳」。
公为笑而饮之。
临漳公帑岁时例外致馈守贰甚厚,公独不以一钱入门,悉储于外,以给宾客之费。
比去,计所不取盖馀千缗。
通判泉州事。
公居泉久,及贰郡事,洗手奉公,无毫发私。
且熟知民俗利病,部使者多委以事。
转运司尝欲榷郡酒酤,公格弗下。
吏白恐获罪,公曰:「泉人中产之家仰是以给者十室而五,是决不可行。
若辈徒欲行文书,因取赂于酒家耳」。
乃私以书条利害于使者,事竟寝。
有贾胡建层楼于郡庠之前,士子以为病,言之郡。
贾赀钜万,上下俱受赂,莫肯谁何。
乃群诉于部使者,请以属公。
使者为下其书,公曰:「是化外人,法不当城居」。
立戒兵官即日撤之,而后以当撤报。
使者亦不说,然以公理直,不敢问也。
受代造朝,民争遮道以送。
有金户齐氏,探其怀出金十两以献公曰:「某为金户,郡官买金无艺,且多不偿直。
独公未尝市分星,为赐厚矣。
此乃丹药所化,为杯器食饮当益人,故敢以寿公,而非敢以为献也」。
公笑郤之。
差知兴化军事。
兴化素号难治,前守听讼或继以烛,事犹有不决者。
公剖决如流,廷无滞讼,发奸擿伏,猾吏束手,日未午,棠阴无一迹矣。
于是乃以暇日延礼邦人士大夫之贤者,相与从容赋诗饮酒为乐,而郡以大治。
初,秦丞相以公忠臣子,年少能自力学问,有文词,通吏事,遇之甚厚。
然亦疑其刚果负气,终不为己用,故虽使之连佐两郡,然皆铨格所当得。
召试博学宏辞科,又已奏名而故黜之。
及泉代归,乃间语公曰:「故事,三丞得通用荫补人,而丞宗正者例以玉牒奏篇得为郎。
况公之文今从臣中名能文者所不及,顾公太刚耳。
盍亦思少自贬乎」?
公默喻其意,然以太夫人春秋高,且乐居闽中,不肯远适,乃力请便郡归养。
秦丞相以是始怒,而其党又或阴中公,以为有顾望持两端意。
以故是时公资序已应典州,而仅得莆阳军垒以归。
然公亦既朝辞而行有日矣,会通判衢州汪召锡者告前知泉州赵令衿诽谤,且有及丞相语,台谏徐哲等交章论奏,事下廷尉秦丞相因以上旨命公体究令衿在泉时纳贿事。
公以尝同官辞,丞相不可。
是时丞相权震天下,一忤其意,家立碎。
公念前已有小隙,今又力辞,必重得祸,贻太夫人忧,意不能不少回惑,乃不得已奉命以行。
至泉按事,十得一二,即不复穷竟。
然犹虑不免为异时之累,则见故枢密黄公祖舜而问焉。
黄公曰:「事端幸不自我,加之以恕可也」。
公然其计,既上其事,又为请得毋更置狱。
廷尉狱成,令衿已坐谴,奏上,不过追纳所受金而已。
方事作时,户部曹泳刑部韩仲通实主之,两曹符檄日四五至,督趣甚峻。
已而秦丞相死,被逐,仲通恐祸及己,乃以体究事劾公。
朝廷亦知非公首事,姑下公置对。
仲通章再上,遂罢公郡事。
公在郡不半岁,罢去之日,父老邀遮涕泣,其贤士大夫有追路越境,持公恸哭而别者。
后两年,谏官挟旧怨,复以前事为言,遂夺公官,徙融州为民。
公念前日本以爱亲故,不敢力辞体究事,今乃反为亲忧,痛自咎责,闻命即却酒肉、屏媵御,独与一浮图人偕行。
至融,杜门读书,益大覃思于文章,融人皆敬爱之。
中州士官其土者亦皆乐从公游,以文字求指教。
盖居融四年如一日,泊然无复有一豪轩冕意。
特一念亲闱在远,不获日夕左右,则涕泣竟日。
会黄公给事东省,知公前事首末,力言于故丞相鲁国陈文恭公鲁公亦素知公,遂以上闻,得内徙潮州
未几,听自便。
主上登极,复故官右通直郎
鲁公犹当国,欲寖用公,乃先除主管崇道观,以言者罢。
乾道初元,始复得申前命。
未几,故枢密林公安宅又力荐于上,且具白公前被枉状,除知漳州,又为言者所持,事竟中寝。
未数月,今少傅福国陈公入为吏部尚书,雅知公之为人,则与侍从官数人露章荐公事亲孝、居官廉,博学能文,兴化之政庭无留讼,而所坐初非其罪,遂再除知兴化军
而陈公章中语,人以为无一字不实也。
陛辞,论尉利捕盗之赏,妄执平民,有至论死而不能自明者。
语未竟,上遽曰:「今之儒者例以不杀为仁,然杀人者死」。
公徐对曰:「皋陶称大舜之德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
杀人者固应死,而不辜者岂可杀」?
上意亦悟,即连称曰:「不辜则不可,不辜则不可」。
公退以语宰相,时朝廷方议重强盗之法,以公言而止。
公前治兴化有惠爱,去之十有四年而再至,且复奉安舆以来,阖郡之民垂髫戴白,争迎车下,欢呼之声满道。
公治郡如前,时郡有猾民,素以挟持郡县为事者数辈,前公未至,尽挈其家以遁。
公条教素信于民,不动声色而郡复大治。
民李氏尝寓白金于其族兄,已而诬以盗,狱更数政不决。
公明其诬,且判曰:「银当羽化,既惭长者之风;
金或误持,又愧同舍之谊」。
闻者感叹悚服,且传诵其语,以为无愧于唐人甲乙之判,李氏感泣。
会太夫人有疾,供佛燃灯以祷。
既而太夫人竟不起,郡县赙金千缗。
公辞曰:「家虽贫,幸足以葬,岂可以此污吾亲」?
皆却弗受。
而父老奔走阙下,以公治状白于朝者数十百人,中书为书于籍。
公性至孝,以奉太夫人故,仕宦未尝出闽中
太夫人小有疾,则忧形于色。
在漳时,官舍有池亭,日奉太夫人饮焉。
忽有珍禽彩羽数十容与水上,太夫人甚爱之。
一旦忽飞去,太夫人不乐,为不饮者数日。
公惧,与其室共祷于神,明日乃复奉太夫人饮池上,则禽亦皆复来集矣。
比公去乃已,竟不知其所自来,亦莫有能名之者,时以为孝诚所感云。
至是服丧,毁瘠甚。
免丧,言及辄涕下。
初造朝,知识见之无不惊愕。
再除知漳州,奏事称旨,留为吏部郎中
天官素号剧繁,侍右尤甚。
吏舞文为奸,为郎者例不可否事。
公既入,即召令史而下语之曰:「吾久谙州郡利病,于省曹事体初不熟。
今幸蒙恩得备郎选,亦将以治州郡者治之耳」。
吏慑伏不敢欺。
公素以吏事自喜,而铨曹守格法,无所施为,遂请于朝,愿竭力外官。
上喜其意,除直秘阁福建路转运副使
陛辞,玉音褒谕,且云:「素知卿有风力,闽中多赃吏,故命卿往,行召用卿矣」。
公即奏:「治道去泰甚,闽中去朝廷远,吏不知奉法,然取其甚者一二人治之,亦足以厉其」。
上首肯之。
时闽部上四郡行钞盐法,岁入悉输大农漕计为空,而州县窘匮尤甚,吏兵之给弗供,廪廪然有朝夕忧。
公奉命疾驰至部,夙夜询究利病所在,而参伍其说,大抵皆以为官不鬻盐则无以为岁计,然纵州县一切科之于民,则民必大病。
独一二近盐之乡,若非籍户定数,使民必鬻于官,则私贩公行,官鬻不售,豪强得以倚法幸免,而贫弱顾独受弊。
于是乃使县各以地远近、利病所宜为法而奏行之,且宽其宿负,贷以本钱,蠲增盐钱数十万缗,州县之力以宽。
而公又为之撙节用度,一毫不妄取予,漕计亦遂饶足。
泉州两税外,复科宗子米,岁岁增广,民不堪命。
郡太守周公葵、王公十朋皆尝请罢之,弗果行。
公力以为言,得旨户部给度牒转运司,移他郡钱俾之和籴而禁其科扰。
泉民感公恩,生祠之。
盖公为治大率以爱民为主而保全下吏,非有民讼不获已,亦未尝轻有所按治。
其罢软不胜任者多奏处以祠禄,略如公前奏语。
然其候视极精明。
风采可畏爱,吏亦不敢犯也。
建宁阙守,公以郡屡易将,帑廪空乏,且岁颇不登,亟闻于上,乞选能臣以治之。
上素知公,即除知府事
建宁当孔道,部使者多寄治,民健讼,为郡者日不暇给。
公谈笑以治之,事或累岁不决,壹经公手,无不立辨,且后无能易者。
户部尚书王公佐转运判官,尝语人曰:「吾与傅公厚,乃因政事间相知耳」。
岁小不登,公发廪赈济。
有啸聚欲为寇者,僚属请出兵以捕。
公特以文檄俾乡官谕之,皆帖伏,不戮一人而定。
属县有杀人者,方捕治,而他县获逃卒,卒于狱中自首尝杀某人。
县以言府,公疑有奸,命鞠其实,果吏教杀人者重赂逃卒使伪首,则杀人者可不死而卒罪亦止于流。
因并论吏如法。
移知宁国府事。
宁国民淳,事素简,公亦以清静治,或累日庭无公事。
酒官有为专知所悖自言者,公召诘之。
吏具言监官赃罪,公曰:「是则然,然上下之分不可乱也」。
命杖之。
吏不伏,公立命械治。
获其流罪,将论决,袒其背则有涅文,为「皇帝万岁」四大字。
公笑曰:「是固有法」。
命呼执箴者杂刺涅,使不成文,乃论如法。
明日,阖郡士大夫悉来贺曰:「此素横于乡者,前太守屡欲治而不能,不谓公谈笑间去此一害」。
公曰:「法当然,吾非有心者也」。
雨水溢,将决圩田,公力捍之而止。
上尝以手札访问,公具以实奏。
大旱,时公将去郡,犹请于朝,蠲租十馀万斛。
既去累年,后守偶阅公帑之籍,见某年斋閤迎新供帐独无一不存者,怪而问之,则公所留也。
因大叹服,每以语人。
盖公平生涖官所至,率常如此,此特因事而显耳。
复为福建路转运副使
公所临郡县,小有水旱必以闻。
至是,泉州大旱,而守利督租讳之。
公奏请募海舟广籴以助民食,由是米不翔贵。
临安阙帅,上命执政选有风力不阿权贵者为之。
执政拟二人以进,上独指公以为可,亟命召之。
先是,公尝以事过三山副总管曾觌先来谒公曰:「闻公之名久矣」。
因自诵其诗数十篇,且请公诵近作。
公辞以忧患废忘,时其亡而往报之。
及为郎,复尝遇于客次。
诧数从官曰:「某人某人尝辱来访,公独见鄙,何也」?
公逊谢而已,竟不往。
及将使闽部,閤门官子弟有使本道而召还者,以职事来谒,公往报之。
延公便室,则及从官数人皆在。
时方置酒,公饮一卮,辞腹疾而退。
于是翰林承旨亦以入直辞,诸人皆有赧色,大不乐。
公退谓诸子曰:「仕宦当自结明天子,其次当由宰相,安能俯首此曹以求进邪」?
以故权贵多嫉公,而召命竟不行,改除两浙西路提点刑狱公事。
时公年已六十馀矣。
性本刚介疾恶,不能容人之过,以故历官任事多与物忤。
至是,自度不能俯仰俗间,上章丐闲。
不允,得移浙东。
两浙今号封畿,多有力者,部使者例不案事。
公入竟,受诉牒日数千纸,一一亲为剖决。
所至决遣囚徒,台无留事。
至于紏剔愆违,绳治奸墨,或望风解印绶去。
常山为民所讼,公素不轻案吏,先面戒之。
执法殿中者亲党多在其邑,令事之素谨,亟驰书求援。
其人即论公前使闽时推行盐筴非是,今又欲逐令而使其亲党代之,以此公至治所未十日而赐罢。
建宁,父老捧薰炉以迎者夹道数里,而浙东人亦至今思之。
然公益自知果不为世俗所容,乃复求为祠官,得主管武夷山冲佑观
秩满,复除知宁国府事。
朝命督行甚峻,公不获已,单车引道。
行未数程,复以言者追论前体究事,且尝面折泉守为罪,则又以冲佑祠官罢归。
公性高简,不妄与人交,居泉五十年,杜门自守,读书奉亲外无他为。
中间乘贰车、持使者节亦且十馀年,讫未尝以一事扰州县。
太守之贤者,如宋公之才、王公十朋、周公皆高仰之,待以异礼,而公月不过一诣郡,每留语,谈说道谊而已。
至是居间,益无事,唯读书不辍。
客至,觞酒论文,道说古今,唱酬诗什,以相娱乐。
苍颜白发,意气伟然,未尝以留落不偶几微见言面也。
前居丧,哀毁得脾疾,至是益侵,然犹日诵书数卷。
既病,则屏却药饵,独饮水以待终。
一日,忽召所善前昭武黄君维之、新新安石君起宗,置酒卧内与诀。
既而剧谈诙笑,歌呼如常时。
翌日遂不起,时淳熙十年秋八月也,年六十有八,积官朝奉大夫
其配李氏有贤德,先公三十馀年卒,今赠安人
子男五人,伯寿朝请郎、权知道州军州事。
伯成宣教郎、新知福州闽清县事。
伯详,将仕郎,卒。
伯瑞迪功郎、新漳州龙溪县尉
伯拱,业进士,当以公致仕恩补官。
女四人,长适承奉郎、知潮阳县李谠,次适进士李申之,继室以其季,俱早卒。
次适进士黄知白。
孙男五人,充,业进士,育、良尚幼,未名。
孙女六人,长及嫁,尚幼。
公于书无不读,少治《春秋》,有声场屋间。
中年读《诗》,至《鸳鸯》之二章,因悟比兴之体,閒为子弟论说,多得诗人本意。
太常丞吴公棫来官泉州,公闻其博通古学,著书甚富,日从之游,相与博约,往复不倦。
吴公悦之,请公序其《论语十说》,今行于世。
谪居读《易》,数日一周。
手书《程氏传》一通,玩绎久之,纸为之弊。
其于子史百氏之书尝过目者,盖皆略成诵也。
识虑高远,机警绝人。
少时闻朝廷夺刘光世军,更遣儒臣代将,叹曰:「是必且败事矣」。
亟移书所知刑部侍郎曾公开,请如唐罢马燧、郭子仪等故事,择其偏裨,授以兵柄。
曾公然之,将以白宰相,未及而郦琼等叛书已闻矣。
参知政事李安简公忠肃公执友也,罢政居会稽,公往见之。
李公初以通家子弟待公,问曰:「子以老夫今日之罢为何如」?
公曰:「得失相半」。
公问其故,公曰:「公初附和议而终以弗合去,岂非得失相半乎」?
李公起握公手曰:「公晦为不亡矣」。
虏寇淮甸,公以书抵枢密黄公,论备禦方略
因策虏有十败,且言其变必自中起。
书至不数日,虏酋完颜亮果为帐下所杀。
黄公以示诸公,且报公曰:「何其策之明也」!
曾觌福州召还,公移书丞相陈福公,为言入必留,留必为善人正论之害,其后亦皆验。
公少从外舅李公学为文,得其指授之微意。
既长,益从当世先达游,又日求其所未至,刮磨灌溉,以迄有成,则其气骨雄健而关键谨严,波澜浩溔而语意精切,有非当世文士所及者。
李公每读而叹曰:「吾文有传矣」。
丞相魏国张忠献公尚书左丞叶公梦得、翰林汪公藻、中书舍人张公嵲、尚书郎新安朱公得其文,皆爱重之。
汪公尤叹赏,每谓公曰:「今世缀文之士虽多,而往往昧于体制。
独吾子为得之,不懈则古人可及也」。
然再试礼部辄不利,三应博学宏词科,一既入等而黜于中书,遂不复应科举。
而诲诸子甚力,伯寿、伯成皆及太夫人无恙时登进士第
伯寿复中词科,遂登台阁
而公晚岁始自次辑其文,定为三十有二卷,藏于家。
伯寿等将以明年七月丁酉葬公于泉州南安县唐兴乡田丰里之云台山,以熹尝以先人之旧辱公知顾甚厚,见使状公行事,以请志铭、图永久。
熹窃惟公孝友之行、洁廉之操、精敏之识、雅健之文皆足以高一世,而其吏事方略亦复过人远甚,盖不厉威猛而人自畏服,不为一时小惠以干虚誉,而其去思遗爱愈久愈深。
独以蚤年未能深自晦匿,不幸见知权臣,辟咎得凶,遂以中废。
然当时识者固有以知其非公所欲,其后诵言于朝,白公无罪者又多一时正人庄士,且明天子亦既起公而任使之矣。
而自比年来,殊无他端,乃复重以前事横遭口语,乍起乍仆,以没其身。
既不得尽志竭才以布宣仁圣之德泽于远迩,而其寿命又不得究于高年,是则岂不有命也夫!
故既历叙其世家行事之详,而复具论其本末大致如此。
伏惟当世立言之君子幸赐采择,以垂永世
谨状。
淳熙十年十二月日,具位朱熹状。
朱元晦 南宋 · 张栻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三○
王驩一段,解之甚精。
大抵王驩无足与言者,独使事若有未至,则当正之,而既克胜任矣,此外复何言哉!
故曰:「夫既或治之,予何言哉」!
本一而已,二本是无本也。
以爱为无差等,而爱亲亦以为施耳,是非无本欤?
儒者之言曰「立爱惟亲」,又曰「立爱自亲始」。
曰「立」云者,则可见其大本矣。
和靖曰:「脱使穷其根源,谨其辞说,苟不践行,等为虚语」。
石子重云:「愚以为人之所以不能践行者,以其从口耳中得来,未尝穷其根源,无着落故耳。
纵谨其辞说,终有疏谬。
若诚穷其根源,则其所得非浅,自然欲罢不能,岂有不践行者哉」?
范伯崇云:「知之行之,此二者,学者始终之事,阙一不可。
然非知之艰,行之惟艰也」。
知而不行,岂特今日之患,虽圣门之徒未免病此。
如曾点舞雩之对,其所见非不高明,而言之非不善也,使其能践履,实有诸己而发挥之,则岂让于颜、雍哉?
惟其于践履处未能纯熟,此所以为狂者也。
又况世之人徒务知之,而不以行为事,虽终身汲汲,犹失人也,矧知之而未必得其真欤?
和靖之言岂苟云乎哉!
和靖之言固有所谓,然诸君之说,意皆未究也。
孔子观上世之化,曰:「大哉知乎!
尧舜之民比屋可封,亦能使之由之而已」。
知者,凡圣之分也,岂可易云乎哉?
傅说之告高宗高宗盖知之者,恭默思道,梦帝赉予良弼,非知之者有此乎?
此旧学于甘盘之所得也。
故《君奭》篇称「在武丁时,则有若甘盘」,而未及乎傅说,盖发高宗之知者,甘盘也。
知之非艰,行之惟艰,说之意亦曰:「虽已知之,此非艰也,贵于身亲实履之,此为知之者言也」。
高宗未克知之,而告之曰知之非艰,则为失言矣。
自《孟子》而下,《大学》不明,只为无知之者耳。
若曰行者,学者事父事兄事上,何莫不行也?
惟其行而不著,习而不察耳。
知之而行,则譬如皎日当空,脚踏实地,步步相应;
未知而行者,如闇中摸索,虽或中,而不中者亦多矣。
曾点非若今之人自谓有见而直不践履者也,正以见得开扩,便谓圣人境界,不下颜、曾请事战兢之功耳。
颜、曾请事战兢之功,盖无须臾不敬者也。
若如今人之不践履,直是未尝真知耳;
使其真知,若知水火之不蹈,其肯蹈乎?
叔京云:「经正则庶民兴」。
盖风化之行,在上之人举而措之而已。
庶民兴,则人人知反其本而见善明,见善明则邪慝不能惑也。
既人不之惑,则其道自然销铄而至于无也。
欧阳永叔云:「使王政明而礼义充,虽有佛,无所施于吾民也」。
亦此意也。
经乃天下之常经,所谓尧舜之道也。
经正则庶民晓然趋于正道,邪说不能入矣。
但反经之妙,乃在我之事,不可只如此说过也。
只如自唐以来名士如韩、欧辈攻异端者非不多,而卒不能屈之者,以诸君子犹未能进夫反经之学也。
后周、李唐世宗盖亦尝变其说矣,旋即兴复而愈盛者,以在上者未知反经之政故也。
第一章:此天人性命之分,人物气质之禀,所以虽隐显或不同,而其理则未尝不一也。
此语似欠。
如云「在天人虽有性命之分,而其理则一;
在人物虽有气禀之异,而其体则同」,则庶几耳。
言率夫性命之自然,是则所谓道也。
是则是自然。
然如此立语,学者看得便快了,请更详之。
脩道之谓教。
后来所寄一段意方正,但寻未见,幸别录示。
「脩道之君子审其如此」以下。
此一段觉得丛叠有剩句处。
以鄙意详经意,不睹不闻者,指此心之所存,非耳目之可见闻也。
目所不睹,可谓隐矣;
耳所不闻,可谓微矣。
然莫见莫显者,以善恶之几,一毫萌焉,即吾心之灵,有不可自欺而不可以掩者。
此其所以为见显之至者也。
以吾心之灵独知之,而人所不与,故言独,此君子之所致严者,盖操之之要也。
今以不睹不闻为方寸之地,隐微为善恶之几,而又以独为合。
是二者,以吾之所见乎此者言之,不支离否?
此一节因论率性之道,以明脩道之始。
恐当云「因论率性之道,以明学者循圣人脩道之教之始」也。
此一节推本天命之性,以明脩道之终。
恐当云「推本天命之性,以明学者循圣人脩道之教之终」也。
大抵天命之性,率性之道,圣人纯全乎此,而脩道立教,使人由之,在学者则当由圣人脩道之教用力,以极其至,而后道为不离,而命之性可得而全也。
《「洪范》之初一」「(至)正与此意合」。
《洪范》之说,固亦有此意。
然似不须牵引以證所言五行、五事、皇极三德,然则八政、五纪之在其间者复如何?
周子之所论,亦似发明其意未尽,转使人惑,不若亦不须引也。
或曰「然则中和果为二物」(云云,)此数句却须便连前文,庶顺且备耳。
第二章:随时为中。
「为」字未安。
盖当此时则有此时之中,此乃天理之自然,君子能择而得之耳。
第四章「道之不行也」「(至)不肖者不及也」。
所释恐未安。
某尝为之说曰:知者慕高远之见而过乎中庸,愚者又拘于浅陋而不及乎中庸。
此道之所以不行也。
贤者为高绝之行而过乎中庸,不肖者又安于凡下而不及乎中庸,此道之所以不明也。
道之不行由所见之差,道之不明由所行之失,此致知力行所以为相须而成者也。
不识如何?
第五章「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
两端者,凡物之全体皆有两端,如始终、本末、大小、厚薄之类。
识其全体而执其两端,然后可以量度取中,而端的不差也。
此说虽巧,恐非本旨。
某谓当其可之谓中。
天下之理莫不有两端,如当刚而刚,则刚为中;
当柔而柔,而柔为中。
此所谓「执两端,用其中于民」也。
第十章「强哉矫」。
矫,强貌,《诗》曰「矫矫虎臣」是也。
每句言之,所以深叹美之,辞虽烦而不杀也。
此说初读之似好,已而思之,恐不平稳,疑圣人之辞气不尔也。
然此句终难说。
吕、杨诸公之说虽亦费力,然于学者用工却有益尔。
第十一章「素隐」。
素,空也。
无德而隐,无位而隐,皆素隐也。
「素隐」恐只是平日所主专在于隐者也。
第十二章:「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
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
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
男女居室,人道之常,虽愚不肖亦能知而行。
夫妇之际,有人所不睹不闻者,造端乎此,乃所以为戒慎恐惧之实。
此固切要下工夫处,然再三䌷绎,恐此章之所谓与知、能行者,谓凡匹夫匹妇之所共知,如朝作夕息、饥食渴饮之类。
凡庶民行而不著、习而不察,在君子则戒慎恐惧之所存,此乃所以为造端。
如所谓居室人道之常,固亦总在其中,若专指夫妇之间人所不睹不闻者,却似未稳,兼亦未尽也。
第十三章:「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人心之所安者即道也」。
此语有病。
所安是如何所安?
若学者错会此句,执认己意以为心之所安,以此为道,不亦害乎?
「庸德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馀不敢尽。
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
君子知道之不远人」「(至)岂不慥慥尔乎」。
此说费力。
某以为「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馀不敢尽」,惟游子定夫说得最好,当从之。
若夫大意则谓道虽不远人,而其至则圣人亦有所不能。
虽圣人有所不能,而实亦不远于人,故君子只于言行上笃实做工夫,此乃实下手处。
「道不远人」「(至)仿此」。
费、隐之意,第十一章子思子发明之至矣,来说固多得之。
若此二字,凡圣贤之言皆可如是看,似不必以为下数章皆是发明此二字也。
大抵所定章句固多明析精当者,但其间亦不无牵挽处,恐子思当时立言之意却未必如此尔。
盖自此章以下至二十章,元晦所结之语皆似强为附合,无甚意味。
观明者之意,欲附合,使之釐通缕贯,故其间不免有牵强以就吾之意处。
以某之见,其间联贯者自不妨联贯,其不可强贯者逐章玩味意思固无穷,似不须如此费力。
章句固合理会,若为章句所牵,则亦不可耳。
自二十一章而下,其脉血自是贯通,如所分析,无甚可议者。
近有人疑「但能存心,自无不敬」,而程子言敬乃以动容貌、整思虑为言,却似从外面做起,不由中出,不若直言存其心之为约也。
某详程子教人居敬,必以动容貌、整思虑为先。
盖动容貌、整思虑,则其心一,所以敬也。
今但欲存心,而以此为外,既不如此用工,则心亦乌得而存?
其所谓存者,不过强制其思虑,非敬之理矣,此其未知内外之本一故也。
今有人容貌不庄,而曰吾心则存,不知其所为不庄者,是果何所存乎?
推此可见矣。
为佛学者言,人当常存此心,令日用之间,眼前常见光烁烁地。
此与吾学所谓「操则存」者有异同不?
某详佛学所谓与吾学之云「存」字虽同,其所为存者固有公私之异矣。
吾学操则存者,收其放而已。
收其放则公理存,故于所当思而未尝不思也,于所当为而未尝不为也,莫非心之所存故也。
佛学之所谓存心者,则欲其无所为而已矣。
故于所当有而不之有也,于所当思而不之思也,独凭藉其无所为者以为宗,日用间将做作用(其云令日用之间,眼前常见光烁烁地,是弄此为作用也。),目前一切以为幻妄,物则尽废,自利自私,此其不知天故也。
《论语》「何有于我哉」文义(《述而》、《子罕》。)
吕与叔谓我之道舍是复何所有,某旧只解作勉学者之意。
后来详与叔此说文义为顺,亦正合程子「圣人之教,常俯而就之」之意,如曰「吾有知乎哉?
无知也」之类也。
至《子罕》篇所云,尤引而示之近,门人果能于此求圣人,于此学圣人,则夫高深者将可驯至矣。
「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故神无方而易无体」。
此言圣人事,而结之以「神无方而易无体」,亦犹《中庸》述仲尼之德,而结之以「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
神无方,言其妙万物而无不在也;
易无体,言其变易而不穷也。
圣人之功用,是乃神之无方、易之无体者也,盖与之无间矣。
《西铭》谓以乾为父、以坤为母,有生之类无不皆然,所谓理一也。
而人物之生、血脉之属,各亲其亲,各子其子,则其分亦安得而不殊哉?
是则然矣。
然即其理一之中,乾则为父,坤则为母,民则为同胞,物则为吾与,若此之类,分固未尝不具焉。
龟山所谓用未尝离体者,盖有见于此也,似更须说破耳。
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当从程子之言(前托游掾举者非。《南轩集》卷三○。)
事兄:原无「事」字,据宋本补。
何道夫教授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一、《方舟集》卷一二
博士昔避秦,自知微罪;
夫子中分鲁,仰戴误恩。
袭裳未免于群嘲,袒裼岂容于独笑!
恭惟某官圣域自得,文场先鸣。
孟郊与荐士之诗,盖尝窃意;
伍举有惊人之语,曷亦少须!
计来此姑日月之淹,俾拙者蒙云雾之益。
未忘情于濠上,犹记面于牖间。
粲然十袭之珍,厚矣百朋之锡。
念四海兄弟几废此道,而一门父子知有吾人。
公能过我与阿戎谈,我亦待公理邯郸
一经专席,向来士子仰望,以为温故之师;
二老邻墙,此去逐客相须,以开自新之路。
赵待制开墓志铭1180年 南宋 · 李焘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七、《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三二、《宾退录》卷一六、嘉庆《四川通志》卷四六、道光《安岳县志》卷一四、《宋代蜀文辑存》卷五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眉山市丹棱县
特进、追复徽猷阁待制赵公既葬于普州安居县清润乡之北山,今四十年矣。
焘顷自武陵眉山,而公长子永实为州,数相从也。
一日盛服临况,泣而言曰:「先人所建立,人户知之,不肖孤何敢妄有称述!
犍为郡雍有容故所作行状及家所藏奏藁具在,惟墓碑久未刻铭,敢顿首以请」。
焘固辞弗能,则固请弗怠,且曰:「蜀耆旧惟公䌷金匮石室之书,识先人黜陟本末,亦惟公直笔正辞,信而有證,则铭吾先人,匪公之归将谁归?
幸公哀而许焉」。
焘与永年相若,乡者备使东川,永实守昌元,治有能声,始相好。
今俱老矣,乃复相过,似非偶然。
矧惟建炎绍兴之理财治赋,兹事最大,宜有纪录,使来世知所损益,今弗论次,事浸○落可惜。
焘既来遂宁,永又数以请,乃参校近史所载及中兴记注,仍考其世谱、官簿,序而铭之。
公讳开,字应祥,世家安居。
曾祖守忠,祖惟岳,父英,皆不仕。
父以公贵,赠金紫光禄大夫
公年二十游大学,积十五年,元符三年始赐进士出身。
渠江慰,庆州梓州学教授辟雍正
遭父丧去官,服除,为淮南东路成都府路提举学事主管文字,始用举者改宣教郎,入礼制局校正所为检阅官,知鄢陵县,复入讲议司检详官,出为成都府路转运判官,都大同主管川陕茶马事,宣抚处置使司随军转运使,专一总领四川财赋,兼宣抚处置使参议,改四川都转运使,兼都大提举川陕茶马,提举江州太平观
绍兴十一年正月二日,卒于彭州寓居,享年七十有六。
自彭归葬于普,其年七月一日也。
官自宣教郎十迁至中奉大夫,职自直秘阁四迁至徽猷阁待制
既落职,复右文殿修撰
绍兴二十六年,乃追复徽猷阁待制
公幼嗜书,多所能解,记诵不舍昼夜,同舍生目以书痴。
每自言:「学贵用世耳,如不适用,虽多亦奚以为」?
其心计尤高,视管夷吾、端木赐轻重废置之说如视诸掌。
既改秩,尽室如京师,买田慰氏,慨然有通变救弊志。
杜门不出阅四五年,间与四方贤俊究世务所当罢行者,于进取未始汲汲也。
其入礼制局才数月,局罢,乃授鄢陵
会复置讲议财利司,宰相即用检详官辟公。
公于财利事固辨析秋毫,然必以恤民为本,依仿《大易》所谓正辞禁非者而施绳墨焉,非暴征横歛白著于民也。
将漕益部,亟奏罢宣和六年所增上供认额纲布十万疋,减绵州下户支移、利州米脚钱十分之三,又减蒲江六井元符至宣和所谓盐额。
创为鼠尾帐,揭示乡户岁时所当输折科等实数,俾人人具晓,乡胥不得隐匿窜寄,至今用之。
尝言:「财利当出一孔,祖宗以三司总诸路转运司,此成宪也。
熙宁后因事设官,纷然各自封殖,而转运司至有穷乏不足处,此不可不循其本」。
因指陈榷茶买马五害,其大略谓:「黎州买马嘉祐岁额才二千一百馀,发堪给邮传者赴凤翔,馀悉听民私市。
置司榷茶,增立赏格,岁额四千,仍尽团纲上京,道殒殕,到者十无二三。
别置牵马兵又踰千人,犹不足用,贴差厢军及使臣等,其费日滋。
国难道阻,住纲日有死亡,而买数不减,官给刍秣如故。
此一害。
嘉祐以银绢博马,价皆有定。
提举官既旁缘作奸,擅买珠犀,交结权倖,马入无以偿,则空出资次关子,虚抬马价,以给夷人。
夷人不能留俟,即贱市关子以去。
黎州范洪复将所得关子不循资次搀支,价由此益落,夷人怨恨,聚众欲生变。
诸司共劾洪,而转运司更于额外分认马价,遣官监还,事乃得息。
此二害。
置司榷茶,借本钱于转运司常平司
转运司应副川、秦两司岁费约五十二万馀缗,常平司又二十馀万缗。
自熙宁讫今几六十年,旧所借初不偿一钱而岁借仍准初数,不知钱果安在。
此三害。
榷茶之初,豫俵茶户本钱,寻于豫俵数外更增和买,或遂抑豫俵充和买,且不给一钱。
茶户坐是破产,而官买岁增日益滥杂,自蜀之秦,沿路委积如山,半成朽壤,而有司犹指为见在官钱数。
官茶既不堪食,私贩曷由禁止?
向者溃兵残破兴州,乃私贩者导之。
梁、洋增戍,实以故。
此四害。
承平蜀茶之入秦者十几八九,已患积压难售,今关陇悉遭焚荡,而买乃拘旧额,不知竟何所用?
茶兵岁给衣粮动计钜万,籴粮买衣,州县未免科配。
此五害。
请依嘉祐故事,尽罢榷茶,仍令转运司买马,即五害并去而边患不生。
如谓榷茶未可遽罢,亦当并归转运司,痛减额以苏茶户,轻立价以惠茶商,如此则私贩必衰而盗贼消弭,本钱既常在而息钱自足用」。
朝廷是其请,即擢公都大同主管川陕茶马事,使推行之,仍令条具奸蠹以闻。
时建炎二年秋也。
于是大更茶马之法,官买官卖并罢,参酌政和二年东京务所创条约,印给茶引,使商执引,与茶户自相交易。
成都府旧买卖茶场合同场买引所,仍于合同场置茶市,交易者必由市,引与必相随,茶户十或十五共为一保,并籍定茶铺姓名,互察影带贩鬻者。
凡买茶引,每一斤春为七十,夏五十,旧所输市例头子等并依旧。
所过每一斤征一钱,住征一钱半,无得妄增。
合同监官除验引、秤、封记、发放外,并无得干预商茶户交易事。
此其大略也。
旧制买马及三千疋者转一官,比但以买卖数推赏,往往有一任转数官者。
公奏乞推赏必以马到京实收数为格,或死于道,降黜有差。
四年冬,买马乃踰二万疋,茶引收息钱凡一百七十馀万缗。
张忠献公既复明辟,繇知枢密事拜宣抚处置使,天子方托以不御之权,将治兵秦州,经营两河。
未至所治,雅知公善理财庀赋,即承制以公兼宣抚处置使司随军转运使,专一总领四川财赋。
时建炎三年十月也。
公见忠献首以兵食为问,公亟谂忠献:「之民力尽矣,锱铢不可以有加矣,独榷率稍存赢馀,而贪猾认为己私,共相隐匿,根穴深固,未易刬除。
惟不恤怨詈,断而敢行,庶几可救一时之急,舍是无策矣」。
忠献锐于兴复,委信不疑。
公于是大变酒法,自成都始,先罢公使卖供给酒,即旧扑买坊场所置隔槽,设官主之。
曲与酿具官悉就买,听酿户各以米赴官。
自酿凡一石米输钱三千,并头子杂用等二十二,其酿之多寡惟钱是视,不限数也。
明年遂遍四路行其法。
又措置卖户绝坊场没官抵拟田宅,并检估典卖定帖契税等钱。
又依成都府法,于秦州置钱引务,兴州鼓铸铜钱,官卖银绢,听民以钱引或铜钱买之。
凡民钱当入官者,并听用引折纳,官所支出亦如之。
民私用引为市,于一千并五百上许从便加抬,惟不得擅减钱引。
法既流通,民甚便焉。
六年间,累增印之料总为钱引一千七百一十万缗,人亦未始厌其多也。
最后又变盐法,其法实祖大观东南、东北盐钞条约,置合同场盐市验视、称量、封记、发放,与茶法大抵相类。
盐引每一斤纳钱二十五,土产税增添等共约九钱四分。
盐所过每斤纳钱七分,住纳一钱五分。
若以钱引折纳,别输称提勘合钱共六十。
其推行盖自绍兴二年九月始。
初变榷法,怨詈四起,建炎四年三月,言者遽奏乞罢之以安远民。
然亦知民力困竭,财赋无所从出而军费不可但已,则曰如谓大臣建请,务全事体,必须更制,即乞劄与张浚,令照会施行,忠献初不为变也。
先是,公尝坐创卖盐引卖绢事降一官,未及再期,竟卖引如公策。
公佐忠献,凡所建立,可谓谋无遗谞,意者克复之功当不再举,则秦地货食皆入吾手,斡旋自在,蜀民庶几少苏。
事乃不如人意,岂非天未欲六合为一乎!
忠献既遭谗,将召归,先为置副。
初命王伯绍,三年二月除王似,其年六月又命卢立之与伯绍同领宣抚处置使事。
六月宣抚处置,召归枢密卢法原除副,同王似治事。
四年三月,王似加资政迁,卢法原端明,仍为副,落处置等路字。
四月吴玠宣抚副使
八月,王似罢宣抚
五年闰二月,卢法原卒,宣抚司吴玠权。
三月,除邵溥
五月,移司阆州
十一月席益四川制置大使
忠献右府,寻得罪,公亦亟白王、卢求罢。
其自辨数曰:「开既兼宣抚处置使司随军转运使,专一总领四川财赋,窃谓应副军期,费用不赀,若加歛于民即民愈不堪,寻措置改修茶盐酒已坏之法,不惟广收息钱,兼岁入有常,不误指准。
建炎三年绍兴二年终,茶盐酒息增额钱并卖抵拟绝户田产等钱共收一千五百三十五万馀贯
随军秦州,应副过陕西驮,陕西创行印造铜钱引,纽计川钱八百三十四万馀贯,此外未尝创立名目,科配民间。
所榷茶盐酒并系祖宗旧法,置合同场买引置官监务,亦系朝廷已尝行者。
其犯人断罪刑名未尝辄有删定,但增添告捕赏钱,意欲犯法者少。
惟是营私官吏恶其不便于己,与怀异忌疾者共兴谤讟,谓改修弊法为生事扰民,口舌沸腾,必相陷害。
况某年垂七十,心力凋耗,若叨冒无耻,重致烦言,岂惟有辱士风,决然上误国事」。
王、卢察公雅非辞难畏谤讟者,而三军五兵之运方急,果不可无公,乃共疏公勋劳,乞加因任,许之。
同日又降诏谕川陕,以薄责忠献之故四年四月一日。)
是年(四年。)十一月忠献复登右府明年(五年。)二月右相,仍兼知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
其年十一月十二日。),改除公权发遣四川都转运使,兼川陕宣抚使司参议,领茶马事如故。
公固尝论总领财赋于四路漕计或不相关,必须正其名称,使知所统属,此除盖从公请也。
先是,吴武安四川宣抚副使,专治战守,免书宣抚司四年四月。)
既而王伯绍罢,使知成都四年八月。)卢立之卒于阆州五年闰二月。)宣抚司事悉令武安权行主管五年闰二月。),寻复命邵泽民兼权五年三月。),自阆州移司绵州五年五月。),凡战守事泽民盖不得豫。
武安实专治军,于财赋盈虚初未尝问,惟务足吾军食而已,与公素所操持浸异。
武安谋为牵制之举,必欲从陆运粮,公执言不可。
武安讫自为之,两川调夫运米十五万石至利州,乃费民间雇夫钱六百馀万缗。
武安既叠以馈饷不给诉于朝,公亦自劾老惫,力求闲退。
诏特置成都府潼川府夔州利州路安抚制置大使,以席大光为之。
大光执政,得旨位在川陕宣抚司上,朝论政恐其势或有所偏也,仍诏忠献视师荆襄川陕五年十一月十七日。)
六年正月,罢绵州宣抚司十三日。),军马听武安移拨,钱物则委公拘收。
前已诏公躬亲至吴玠军前应副钱粮,而忠献亦奏诘公违慢六年三月一日。),又诏席大光趣公三月五日。)
翌日,更除公徽猷阁待制三月六日。),加武安两镇节钺六年三月十四。)
复降旨都转运使不当与四路漕臣同共系衔六年四月八日。)
成都潼川路漕臣都转运使皆坐应副赡军钱物愆期,各罚秩二等六年四月二十二日。)
凡此皆所以交解间隙趣办馈饷也,而公复与制置大使不协,抗疏乞将旧来宣抚司年计应副军期但干钱物,兹不许他司分擘支用。
又指陈大使司都转运司钱就果、阆、利州籴米非是。
又言:「应副吴玠军须,绍兴四年总为钱一千九百五十五万七十万馀缗,五年视四年又增四百二十万五千馀缗,蜀今公私俱困,四向无所取给,事属危急,实甚可忧,乞许以茶马司奏计一走行在,庶得尽所欲言」。
又言:「军务惟钱粮最为要切,欲乞自都督府节制其调发,则无轻举妄动,枉费钱粮,亏损威势。
都督府节制其用度,则将兵请给皆可覈实裁处,量入为出,公私无由困弊。
即今公私困弊,无所措手矣」。
朝论既悉公与吴、席不可共事,乃以李子及代公为都转运兼都大提举茶马召公赴阙。
时六年八月也。
仍有旨,须子及到乃交替。
明年正月子及到,旋与制置宣抚司议駮。
才周岁,竟坐应副军须不足释位去八年二月十九日吴玠劾奏。)
众然后知主计之难,益多公之勤瘁云。
公治装入觐,会疾作,行尼,得提举江州太平观八年三月。)
身虽闲退,犹录进旧所为军务机密三事。
其一谓蜀与荆渚为根本之地,朝廷措置,在所当先。
其二谓兵视国势为强弱,蜀之民力未苏,其势未可轻动,乞速止蜀关大将牵制之谋,以除根本之祸;
复近关梁、洋、阶、成、凤五郡之税赋,使民皆归业;
无杀伤秦、巩伪地之民,使人有傒后之心,则国势强而兵自强。
其三谓招怀归业之民,当罢官营田,专用张全义河南故事,则效可见于期月。
公素所蓄积盖如此,谓公不知恤民可乎?
已而郦琼淮西叛,忠献再得罪七年九月十三日。)
御史张戒既劾忠献,并劾公与忠献迭相唱和,不宜独免,诏落徽猷阁待制,仍提举太平观八年九月二十一日。)
居顷之,朝论不以公置散为宜,复右文殿修撰都大主管川陕茶马。
公时已病,不得已强起,即累乞闲退九年二月七日戊午。)其明言者更劾公病不任事,诏从公所乞,复提举太平观十年四月九日癸丑。)
踰年乃卒。
公形容甚癯,而克自勉励,若强有力者。
公家之利,知无不为,而一毫不及于私。
十年主计,田庐皆荒顿,未尝有所增加。
晚虽多病,然综理庶务益不懈。
率夜漏下数十刻犹据胡床,集宾僚,举疑义,俾各极其所见而言,相与审谛而后施行,不专主己意,故鲜有败事。
及张子功成都,尝合诸司具奏:「开有功于蜀。
自开再黜,主计之臣率三四易,于开条画毫发无敢变更,乞复开旧职以劝能者」。
奏入不报。
至二十六年兵屯聚如故,而公所修榷法岁久亦浸坏,学士大夫无能出手为公补苴罅漏者,公之能名愈章彻。
朝廷既具见本末,乃诏追复徽猷阁待制,与一子恩二十六年六月十二日。)
乾道元年七月。),又官其二孙。
焘尝论公理财治赋之功实为当时第一,而或者咎公竭泽而渔,使来者无所施其智巧,今虽累经蠲放,而害终不去,当时稍存平恕,则今日之害决不至此。
呜呼,此所谓责人终无已者也!
然公亦不得不任其咎。
苏绰在西魏佐周武帝,以国用不足,为征税之法颇重,既而叹曰:「今所为者,政如张弓,非平世法也,后之君子,谁能弛乎」!
子威闻其言,每以为己任。
及相隋文帝,奏减赋役,务从轻简,悉从之。
苏威顾能如此,曾谓今日无若苏威者乎?
此焘深所叹息,用敢因眉州恳求之诚,详纪公之行事,以俟来世云。
公娶傅氏,朝议大夫耆之女,赠硕人,先二十一年卒。
四子:长即眉州
曰常,右宣教郎,监行在分差户部关粮料院
曰成,右奉议郎四川总领所干办公事
曰纯,右通直郎通判成州
女三人,长适故权礼部侍郎孙道夫,次适通判阶州胡朝升,次适昌州司参军大光
孙曰扬,故盐亭县慰;
曰拯,新兴道县慰;
曰总;
曰拭,新金水县主簿
曰授;
曰秉;
曰常,前监雅州税;
曰抃,乾道八年进士,新洪雅县
有文集二十卷,藏其家。
铭曰:
蜀蕞尔国,偏处西南。
初幸自保,杜鱼蚕。
骤通秦塞,开明始贪。
胶扰肇兹,事难尽谈。
秦亟取蜀,箧胠囊探。
蔹既野蔓,仍谷覃。
山玉靡在,渊珠莫涵。
昔万亿𥞑,今储石儋。
上岂云富,下滋不堪。
役困财伤,告病如谭。
兵端孰弭?
寇锋谁戡?
蚁聚蜂屯,犹虓虎阚。
公起图之,宁忍一惭。
榷茗酒盐,兼用此三。
织楮寓币,重轻相参。
吏奸游贼,交斗并谗。
止蕃蝇营,射沙蜮含。
茍可救时,荼苦荠甘。
退省其私,不羸一簪。
公曰我法,要祇能暂。
彼兵与民,互为矢函。
长此安穷,乱是用餤。
解而更张,吾盍手揽!
天不憖遗,断鞅税骖。
使民至今,未弛负担。
岂无若,逞愿释憾!
公葬久矣,幽宫沈沈。
我作铭诗,神明所监。
刻诸北山,维石岩岩。
美其必传,泽讵卒斩。
后此千载,勿毁勿憾。